程砚话音刚落,竹楼外突然传来"啪嗒"一声——那坛"醉春风"的泥封竟自己裂开条细缝,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坛身往下淌,在青石板上积成小酒洼。
安燠蹲下身用指尖蘸了蘸,凑到鼻尖闻时,睫毛忽地颤了颤:"程大憨,这酒里混了清议榜的墨气。"
程砚凑近一嗅,熊耳立刻竖成小雷达:"难怪昨夜我给小芽喂奶时,奶壶底都渗出'不公'俩字。"他挠了挠后颈,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皮纸包,"今早去山神庙收香火,土地老儿塞给我包东西,说是前儿个雷雨天从云层里掉下来的——"
展开油皮纸,竟是半卷烧焦的《天条疏议》,焦黑边缘还沾着星点金箔。
安燠的狐狸尾尖"刷"地炸成毛球:"这是天枢阁的藏书!
清议榜烧穿的窟窿,怕是连神仙的账本都漏下来了。"她指尖划过残页上"凡民有隐,神不得察"的朱批,忽然笑出声,"春祀要补窟窿?
那咱们就往窟窿里塞把楔子。"
三日后的竹楼后厅,二十来只小狐妖正蹲在草席上翻纸页。
程砚搬来半人高的樟木柜,"哐当"一声打开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六十四本《守山志》——每本封皮都沾着不同季节的痕迹:初春的桃花瓣夹在二月记事里,盛夏的松脂粘着七月扑火的记录,深秋的桂香渗进十月赈粮的批注,连最上面那本,还粘着片带着牙印的山杏核——是小芽去年长牙时啃的。
"把东边猎户的状子和三月救他女儿的记录对起来。"安燠跪坐在草席上,怀里抱着个藤编笸箩,里面全是各地百姓塞来的"活字怨帖"——有烧了半角的休书,有磨破边的地契,有沾着血渍的状纸,最上面一张还画着只流眼泪的泥娃娃,背面歪歪扭扭写着"土地爷爷,我娘被狼叼走了,可官差说狼是祥瑞"。
程砚蹲在她身边,粗粝的指腹轻轻抚过泥娃娃的哭脸:"我上个月去东边巡山,确实在狼窝边发现半只绣花鞋。"他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,倒出七枚磨得发亮的铜钱,"这是那猎户卖了最后半袋米,偷偷塞在山神庙香炉里的谢礼——可我根本没资格收。"
安燠突然握住他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铜钱传过来:"所以咱们要让神仙们看看,他们眼里的'祥瑞',是拿多少人的血泪堆出来的。"她抽出张写着"大旱三年,官仓封,龙王醉"的怨帖,压在《守山志》"四月十五,引山泉水救百亩田"的记录上,"你看,救一人的背后,是十人在等,百人在熬。"
小妖们捧着整理好的册页鱼贯而出时,程砚正往樟木箱里垫"影蜕衣"——那是他从不周山悬崖上剥的千年蝉蜕,内膜泛着珍珠母贝的光,能隔绝三昧真火。
安燠踮脚往箱底瞅,忽然噗嗤笑出声:"程山神,你把我埋的酒也塞进来了?"
"这叫'双保险'。"程砚耳尖泛红,"那酒里混了清议榜的墨气,又泡了十年的人间悲欢,等开箱时——"他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,熊尾在身后扫得草屑乱飞,"保管能把那些神仙的眼泪勾出来。"
春祀当日的凌霄殿,玉阶上的积雪还未化尽。
安燠穿着程砚新织的狐毛斗篷,缩在廊柱后看诸神献礼:东海龙王献了颗会唱《太平歌》的夜明珠,南岳大帝捧出九株能起死回生的还魂草,连最末等的井神都提了罐"甘冽如醴"的井水——水面上漂着两朵纸扎的莲花。
"轮到不周山了。"程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他换了身簇新的青布道袍,却仍扛着那口樟木箱,钉耙斜插在箱盖上,"夫人,我这打扮像不像送年货的庄户汉?"
"像送葬的。"安燠憋着笑戳他后腰,"不过...挺对味儿。"
礼仪官捏着拂尘正要上前喝止,程砚已经"咚"地把木箱撂在玉阶中央。
箱盖掀开的刹那,混着蜜香、墨香、眼泪咸涩味的气息"轰"地散开——东海龙王的夜明珠"啪"地灭了光,南岳大帝的还魂草蔫成枯草,井神的井水"咕嘟咕嘟"冒起泡,水面的纸莲花渐渐绽开,露出底下沉的半块馒头、三枚冻硬的枣子、半片染血的尿布。
"不周山无珍无奇。"程砚的声音突然洪亮起来,震得殿角的铜铃直响,"唯有一本百姓日常——某年某月,某山某村,某家的娃饿哭了,某户的娘病了,某片的火没人救,某口的井被填了。"他弯腰从箱里抽出第一卷,封皮上的墨迹还未干:"敬呈天听。"
殿内忽然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。
东海龙王的龙须抖了三抖,南岳大帝的胡子颤成乱草,连向来端着的大天师都捏紧了拂尘。
安燠望着程砚挺直的脊背,忽然想起他昨夜说的话:"夫人,我从前总觉得当山神要守规矩,现在才明白——规矩是死的,人心是活的。"
就在这时,角落传来声极轻的抽噎。
安燠循声望去,见是位白胡子城隍爷,他的官靴尖沾着泥,正盯着册页里"腊月廿三,张阿婆冻死在土地庙"的记录,眼角的泪砸在玉阶上,溅起细小的冰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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