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想起前日在桃林里,自己随便画了张"请帖"敷衍他,他却宝贝似的收着;想起他蹲在灶前给她吹凉蜜水时,睫毛在火光里扑棱扑棱;想起他勾住她小拇指时,掌心的茧蹭得她发痒。
"那便接着写。"铁扇重新坐下,火扇却没合上,"把'若有虚言,天打雷劈'再写一遍。"
安燠低头看向黄纸,《控笔诀》在她指尖流转,字迹比方才更稳了三分。
写到"劈"字最后一捺时,程砚突然伸手覆住她手背——他的掌心带着松木香,温度烫得她耳尖发红。
"她手抖。"程砚声音低哑,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的脉门,"我帮她。"
铁扇的火扇"啪"地合上,黑风使的桂花糕"吧嗒"掉在地上。
土地公的茶盏"当啷"滚到桌角,铜铃在檐角撞出一串乱响。
安燠望着程砚骨节分明的手覆在自己手上,狼毫被他握得稳稳的。
他的拇指抵着她的指根,像在教她写字时那样,轻声道:"这笔要往这儿带。"
系统猫趴在案角,尾巴尖卷着半粒米,金瞳里映着两人交叠的手:"宿主,你这手抖的毛病,怕是要程山神治一辈子了。"
安燠没理它。
她望着程砚垂落的眼睫,看他认真描摹"劈"字的模样,突然觉得这张生死状上的字,比任何婚书都烫得人心慌。
铁扇的声音突然响起:"写完了?"
程砚的笔尖在"劈"字最后一顿,墨迹晕开个小点儿。
他抬头时,耳尖红得像被火扇烤过的石狮子,却仍挺直腰板:"写完了。"
铁扇拿过黄纸,对着光看了看,又递给黑风使:"去请判官验印。"黑风使抱着黄纸一溜烟跑了,她这才看向安燠,火扇的热度终于降了些,"今日暂且信你。"
土地公立刻端来新茶,茶盏里浮着两朵野菊:"公主喝茶,这茶是程山神新采的野菊,败火。"
安燠刚要松口气,系统猫突然在她耳边喵了声:"宿主,程山神的手还没拿开呢。"
她这才发现,程砚的手还覆在她手背上,像块烧得温热的山岩,牢牢压着她的心跳。
庙外的风突然大了些,卷着程砚身上的松木香扑进来。
安燠望着他耳尖的红,想起前日他说"我信你"时的模样,突然觉得——就算明日真有雷劈下来,只要他在,她也敢挺直腰板。
“那……那这字……”她小声道。
程砚的喉结动了动,手指慢慢抽离,却在离开前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:"写得好。"
铁扇"哼"了一声,起身时火尖枪在地上又划了道痕:"三日后拿判官司的印来,若有假..."她瞥了眼程砚,"连你一起劈。"
程砚把钉耙往地上一杵,虎牙闪了闪:"劈便劈。"
安燠看着他挺直的脊梁,突然想起系统说的"躺赢"——原来真正的躺赢,从来不是缩在壳里等好运。
是有人愿意替你扛雷时,你敢把后背交给他;是有人说"我信你"时,你敢把真心捧出来。
黑风使举着黄纸跑回来时,程砚正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:"方才路过茶摊,买了你爱吃的糖饼。"
安燠接过糖饼,咬了口,甜得眯起眼。
系统猫蹲在她肩头,尾巴尖扫过她发梢:"宿主,你这糖饼,怕比生死状还甜。"
她没接话,只是望着程砚被阳光镀亮的侧影。
庙外的铜铃又响了,混着他低低的笑声,像山涧里的泉水,淌得人心底都软了。
铁扇公主甩袖出门时,火尖枪在地上拖出的焦痕里,不知何时落了朵野菊——是程砚方才偷偷别在她发间的。
土地公望着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,又看了看桌上的狼毫笔,突然一拍大腿:"哎哟,笔还没收拾!"他刚要去拿,程砚已经先一步握住笔杆。
"我来。"他说,指腹蹭过笔毛上未干的墨迹,"她手抖,我替她收。"
安燠望着他握笔的姿势,突然想起方才他覆在自己手上写字的温度。
她咬着糖饼笑,甜得舌尖发颤——或许明日、后日,还会有更麻烦的事。
但只要程砚在,只要他愿意替她拿笔、替她扛雷,那些麻烦...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。
庙外的阳光透过破窗洒进来,照在程砚的钉耙上,也照在他手里的狼毫笔上。
他低头整理笔锋时,耳尖的红还没退,却已经在琢磨:"明日去买支好笔,她写的字,该配更好的笔。"
安燠没听见他的嘀咕,她正盯着他手里的笔,突然觉得——或许这张生死状,最后会变成...另一种更重要的契约。
风卷着花香吹进来,程砚的声音混在风里:"走了,带你去吃蜜饯。"
安燠应了声,跟着他往外走。
系统猫蹲在钉耙上,尾巴尖卷着片野菊瓣,金瞳里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:"宿主,你这躺赢的路,怕是要越走越甜了。"
她没理系统猫,只是望着程砚的背影笑。
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座稳稳的山。
而她知道,以后无论遇到什么,只要牵着他的手,就能一路走下去。
庙门口的石狮子还焦着,但安燠突然觉得,焦了也没关系——反正总会有新的花开,新的故事,在他们脚下生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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