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日之前,我要看到人头。”子时三刻,风急雪骤。
东厂缇骑踏碎瞽目坊的寂静。
铁靴踩在冻土上,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响声,像是一具具未闭眼的魂灵被拖行过街。
火把燃起,映亮巷口那块斑驳石碑——“瞽者安身,乐以通心”,字迹早已模糊,此刻更被烟尘遮蔽。
千户亲自带队,手中令旗一展,喝令破门。
然而屋舍空荡。
墙上挂着的笛、埙、鼓皆已不见,仅余钉痕如眼眶空洞。
地窖翻开,稻草凌乱,唯有一只褪色布鞋遗落角落,尚带体温。
孩童一个不留,老乐工们蜷缩在后院柴房,神色木然,仿佛早已预料此劫。
“人呢?”千户怒吼。
无人应答。
他抽出佩刀,一刀劈向最近的老人——那是曾教盲童识五音的陈师傅,双目失明二十年,脊背佝偻如弓。
刀光闪过,头颅滚落雪中,脖颈断面喷出的血雾在冷空气里瞬间凝成红晶,溅上墙头霜花。
尸体被吊上朱雀门城楼,四肢张开,如同祭旗。
消息随风传遍全城。
晨雾未散,已有妇人跪在城下焚纸钱,却不敢哭出声。
有人偷偷往尸身脚下放了一支陶哨,是孩子昨夜吹《太平引》用的。
苏锦黎是在卯时初得知此事的。
她正坐在七王府西厢翻阅各地报帖,指尖一顿,目光落在“陈师傅殉难”四字上。
眉心微动,未语,只将茶盏轻轻放下,热气袅袅升腾,映得她眸底一片冷寂。
“沈琅。”她开口,声音不高,“准备红笺,每人一张,墨写哀章。”
沈琅抬眼:“您要他们去唱?”
“不是我要他们唱。”她站起身,走向窗边,望向皇城方向,“是死人还在说话。”
不到两个时辰,朱雀门外聚起黑压压人群。
无官无服,皆平民。
手持红笺,默立尸首之下。
日光惨淡,照得那一片猩红似血未干。
忽有一童声起。
“山河裂,钟不语……民有痛,自为鼓。”
一句落,万人和。
《太平引·哀章》响起,非悲非怒,却直贯云霄。
歌声所至,连宫墙内主钟基座竟也微微震颤,积雪簌簌滑落。
更有甚者,太极殿侧佛堂中供奉的玉瓶无故迸裂,清泉淌地,僧众惊跪。
皇帝正在批阅奏本,闻报猛地摔杯。
“封锁四门!禁绝集会!凡持红笺者,视为同谋!”
旨意尚未传出,裴九渊已跪在御前。
他呈上的是一份未署批的奏疏,名曰《天听疏》。
纸上列历代异象十二:某年大旱,百姓齐祷于野,钟自鸣;某朝冤狱,囚徒歌于市,星坠如雨。
末段引《礼乐通考》:“声通天地者,唯诚不唯血;天命所归,在野不在宫。”
“陛下若疑民心可欺,则钟何以昨夜自响?”他叩首,额触金砖,“今日哀歌再起,非为逆,实为告——告天,亦告君。”
疏未批复,次日早朝却风云突变。
刑部郎中、户科给事中、太常寺主簿三人联袂出班,摘乌纱置于阶前。
“臣等愿以官身担保:万民协律,合天理,顺人情,非叛非乱。”
殿中死寂。龙椅之上,皇帝望着窗外飞雪,良久不语。
而在西华门外,一辆无旗马车悄然驶离。
车帘掀开一角,寒风吹入,赵十三裹紧粗布斗篷,怀中那卷蜂蜡封存的密档紧贴胸口,像一块不肯冷却的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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