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觉寺的晨钟未响,山门外却已聚起一片低沉的声浪。
寒风卷着细雪扑在石阶上,百姓们并不喧哗,只是静静地站着,手中握着竹笛、陶埙,甚至有人捧着半截破瓦、一根空竹筒。
他们低声哼唱《太平引》的片段——那支曾被宫中斥为“俚音乱律”的民谣,如今成了无数人心头最温柔的火种。
歌声不成调,却连绵不绝,像春溪初融,缓缓渗入冻土。
元惠禅师立于阶前,袈裟微动,目光落在人群中央那副覆盖白布的灵位上。
柳婆子的名字未曾刻下,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——一个替主家守了七十年钟谱的老仆,临死前只留下一句话:“我想再听一次街坊孩子们唱《太平引》。”
“她一生未进此寺,”元惠轻声合十,“却让钟为她先鸣。”
昨夜地窖中那一声轻“嗡”,唯有修行深者才能感知。
但禅师知道,那是主钟第七层裂音环的回应,是百年来第一次,在无皇族血裔吟咒、无礼官奏乐的情况下,自发共鸣。
钟不是听了声,是听了心。
他转身步入藏经阁,命小沙弥取来尘封多年的《梵音律藏》。
书页脆黄,触手即裂,唯独翻至某一页时,墨线清晰如新——一幅“心脉共振图”。
七道波纹自人群中心扩散,如涟漪般层层推进,最终汇入一座巨钟基座。
图旁小字批注:“钟耳在民,不在宫;钟灵应心,不应血。”
元惠凝视良久,悄然拓印三份,交予三位游方僧。
“南去瞽目坊,西入王府密室,北至太常寺偏院。”他低语,“不必言明,只说——‘该听见的声音,已在路上。’”
此时,苏锦黎的车驾正从寺后山道缓缓驶出。
她亲自迎回柳婆子灵位,黑檀木框镶着素绢,上无名姓,只绘一株瘦梅,根系盘绕成音符形状。
这是她答应过的:不让一个人默默死去。
车队刻意绕行朱雀大街。
马蹄踏雪,铜铃轻响。
刚过东市口,第一家商铺便无声关闭大门,下一瞬,笛声自窗内响起,正是《太平引》第二折。
紧接着,茶肆落帘奏琴,学堂孩童停课合唱,连街角乞儿都敲起瓦片打节拍,一声一声,整齐划一。
这不是命令,是默契。
韩四娘策马追至车旁,低声道:“东厂已调两队死士,冬祭前清除‘煽动源头’,名单首位——七王妃。”
苏锦黎掀开车帘,冷眼扫过街巷暗处隐约闪动的人影。
她没有惧意,反而勾唇一笑:“传告全城。”
沈琅策马疾驰而出,半个时辰后,数十张红纸张贴于各坊公告栏:
“柳婆婆遗愿——冬祭当日,万人齐唱《太平引》。谁敢阻,便是与全城父老为敌。”
消息如野火燎原。
当夜,三百余坊巷自发成立“传音会”,推选歌者、编排段落、分配声部。
瞽目坊盲童集资刻印简谱,用盲文拓在桑皮纸上;老兵们拆了旧鼓框,重绷牛皮制小型响器;连一向闭门不出的乐户遗孀也走出深院,教邻里孩子吐气发声。
而在城西破庙里,赵十三蜷缩在残炉边,怀里紧抱着那半块腰牌——上面刻着东厂在冬祭期间的所有布防路线。
他的手指早已冻僵,却仍一遍遍摩挲着其中一处标记:西巷三更巡哨交接空档。
一名断指老丐悄然而至,蹲在他身旁,递来一只缝补多次的布鞋。
“你漏报西巷那晚,我女儿正在那儿练歌。”老人声音沙哑,“嗓子坏了,可还会拍手打拍子……你们东厂灌了她三回‘缄哑汤’。”
赵十三浑身一震。
他想起那个雨夜,少女跪在地上,一边咳血一边拍掌数节拍,嘴里含糊哼着《太平引》末章。
而他站在屋檐下记录,笔尖滴下的墨汁,混着雨水流进石缝。
那一刻,他不是鹰犬,是共犯。
颤抖中,他撕碎身上最后一道密令符纸,任寒风吹散成灰。
随后,将腰牌投入残炉。
火焰骤然腾起,映亮他通红的眼。
次日清晨,一名醉汉踉跄撞进太常寺后巷,怀中酒壶泼洒满地。
裴九渊家仆提菜篮路过,忽觉篮底多了个油纸包,沉甸甸的,还带着体温。
他皱眉打开,只见一张写满暗哨位置与换岗时间的布条,字迹潦草却详尽,末尾画了个倒置的鹰徽——东厂死士标记。
仆人迅速收好,快步离去。
meanwhile,裴九渊正在祭器库房清点冬祭所用礼器。
他拂去青铜编钟上的浮尘,逐一核对玉磬编号。
指尖抚过一枚青檀木制的小磬时,动作微顿。
这不该在这里。
他记得昨夜入库清单上写着:“承律磬,羊脂玉质,编号甲一,用于登钟启仪。”
而眼前这枚,质地粗糙,纹理松散,分明是民间常见之物。
他缓缓将磬举起,对着窗光细看。
磬身底部,似乎有一圈极浅的刮痕,像是被人仓促替换时留下的摩擦印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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