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南瞽目坊,寒风穿屋。
柳婆子枯瘦的手指缓缓抬起,指向墙上那幅残破的五线图。
斑驳墙皮剥落处,墨迹早已泛黄,歪斜的音符像被岁月压弯了脊梁的人影,却仍倔强地连成一线。
“那年先帝崩……宫里不让奏哀乐。”她嗓音沙哑,如同砂纸磨过铁锈,“我们就偷偷唱这支调子——不是为了闹,是为送他最后一程。”
屋内一静,几个盲童停下了手中的陶笛,侧耳听着。
“唱到第三遍……主钟自己响了。”她低低地说,仿佛怕惊扰了那段记忆,“九律齐鸣,风雨骤起,太庙前的铜鹤都飞了起来。可第二天,禁军就冲进坊里,抓人、毁谱、灌药……我这条命,是拿嗓子换来的。”
话音未落,她猛然呛咳起来,一口黑血喷在脚边的粗陶碗中。
沈琅跪地接住,双手颤抖,泪珠砸进血水里。
苏锦黎站在门外,隔着半掩的竹帘静静听着。
雪还在下,细碎地落在她肩头,融成冰凉的一点。
她没有进去,只是将手贴在门框上,指尖微微发颤。
屋里传来孩童们重新试唱的声音。
音不准,节拍乱,有人抢拍,有人拖腔,可那一声声稚嫩的吟哦里,有痛,有念,有不甘沉默的魂。
她心头猛地一震。
这不是乐,是共鸣腔——千万人心里埋着的那根弦,终于被谁轻轻拨了一下。
原来真正的声音,从来不在钟台之上,而在这些不会写字、不识宫商的人嘴里,在他们用血与命记住的每一个音节里。
她转身离去,脚步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。
与此同时,太常寺偏殿。
裴九渊立于案前,手中朱笔悬停半空。
他面前摊开的是礼部拟定的冬祭仪程,墨迹工整,规矩森严。
他却提笔写下四个字:《万民协律案》。
旁人若见此景,定会嗤笑。
一个被贬谪归京、官居七品的闲散少卿,竟敢动议更改祭天大典?
但他落笔如刀,字字凿入纸背:“古礼有载,登钟三阶:民声汇流,百官共奏,君执槌而启九律。今唯留其末,弃其根本,岂非本末倒置?臣请增设‘庶民献声’环节,以正天听。”
文书封缄完毕,他亲自送往礼部。
尚书览毕,当场冷笑:“荒谬!庶民何德何能,配与帝王同声?此等淆乱尊卑之论,留之何益!”说着一把撕碎文书,掷于堂中。
碎纸纷飞,如雪落地。
翌日清晨,早朝刚启。
一名监察御史出列,捧本上奏:“臣附议裴大人所请,愿联名具疏。”
随即又有两名六品给事中出列,言辞恳切,皆称“民心即天心,不可隔绝于庙堂之外”。
更令人震惊的是,午后便有三位致仕老臣遣子递札,其中一位竟是当年主持修订《礼乐通考》的前礼部侍郎。
他在手札中直言:“吾亲历先帝铸钟,确有万民齐唱、钟自鸣之事。后世删改典籍,实违祖制。”
满朝震动。
皇帝端坐龙椅,面色莫测,良久方道:“尚仪局核查旧例,若有记载,再议。”
崔明瑜候旨已久。
当值之时,她从容出列,双手奉上一页烧焦边缘的古卷残页,朗声道:“臣奉命查阅内库秘档,查得《登礼旧典》原录本中有明文:‘群声共振,天心乃应’。现行版本系经朱笔篡改,臣不敢隐匿,特呈御览。”
殿内一片哗然。
皇后霍然起身,脸色铁青,拂袖而去,裙裾扫翻香炉,青烟缭绕中,似有裂帛之声隐隐传来。
而此刻,韩四娘已悄然归来,密报递至苏锦黎案前。
东厂密令截获:敌方已锁定瞽目坊为“乱音之源”,两日后夜半纵火灭口,务求斩草除根。
苏锦黎看完,神色不动,只轻轻吹熄烛火,让整个书房陷入昏暗。
片刻后,她唤来沈琅:“排练照常,每日申时改为戌时初刻。孩童不再集中离坊,轮换路线回家,每队由两名暗卫随行,伪装成卖唱艺人或拾荒者混入街巷。”
沈琅迟疑:“若他们不来怎么办?”
“他们会来的。”苏锦黎淡淡道,“火烧不到真声,反而会让它传得更远。”
她又召工匠入府,密授图纸:制陶埙一批,外形粗陋寻常,内藏玄机——嵌入磁石薄片,能干扰“缄语丝”频率,一旦集合成阵,足以扰乱控制人偶的隐秘音波。
“不必吹出旋律,只要同时发声,就能打破他们的封锁网。”
夜深了。
苏锦黎独自登上王府角楼,望向城南方向。
远处瞽目坊灯火微弱,却有歌声断续飘来,像是冻土下挣扎萌发的芽。
而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序曲。
风雪之中,无人察觉,地宫深处那七具人偶胸腔内的幽蓝光点,又轻轻闪了一下——像是听见了什么,即将苏醒。
无需修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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