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中写道:
“妾本卑贱,因供香十年,偶窥宫秘。近日正音局强索旧谱,逼问西山焚谱之事。妾惧祸及子孙,拒不交出,竟遭酷刑逼供。昨夜被锁喉于房中,知命将尽,唯留此书以告天下:非我泄露宫闱,实彼等杀人灭口……”
她轻轻吹干墨迹,嘴角毫无波动。
窗外风起,卷落一片枯叶,打在窗棂上,像一声轻叹。
她将信收入袖中,起身整理衣冠。
明日入宫请安,她正好,有要事禀报皇后。
三更天,地音阁内烛火如豆。
苏锦黎立于铜盆前,盆中水纹微漾,映着她沉静的面容。
墙上悬着一张宫城地脉图,红线纵横,标记着几处隐秘共鸣点——那是她这几日从钦天监漏报的震感记录里推演而出的声波传导路径。
她不语,只将手中一卷残页缓缓摊开,正是赵婆子屋中失踪的那半页残谱的复刻本,边缘焦黑,字迹斑驳。
裴文昭进门时靴底带雪,沈琅紧随其后,眉间郁色未散。
方才宫中密探来报,皇后已拟下密旨,只待明日早朝便查封正音局,她二人皆在拘押之列。
“他们动手了。”沈琅声音发颤,“不是冲着制度改,是冲着人灭。”
苏锦黎抬手,示意二人落座,目光却未离那张手绘路线图。
“你们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?”她轻声道,“他们费尽心机嫁祸我们,却忘了死人不会说谎——除非,他们能替死人写信。”
她将崔氏女官伪造的“绝命书”轻轻推至案心。
纸面泛黄,墨色陈旧,连折痕都模仿得与赵婆子惯用文书一致。
但苏锦黎一眼便看出破绽:赵婆子是窑户遗孀,识字有限,写“宫”字必先画框再填“吕”,而此信中“宫”字笔顺流畅,显是出自受过训的内廷笔吏之手。
“尚仪局的人,太急了。”她指尖轻叩案角,“昨夜赵婆子尸身未寒,今日便有‘遗书’呈入中宫?若真怕牵连,为何不藏匿,反要主动送上?”
裴文昭凝视那信,忽然冷笑:“欲盖弥彰。他们不是要揭发正音局,是要逼皇后出手,把这场谋杀变成‘政争’,好让真正的凶手隐身于乱局之后。”
沈琅猛地抬头:“所以……皇后也是棋子?”
“谁说执棋者就不能被蒙在鼓里?”苏锦黎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指尖沿着青帷车的轨迹划过,“这辆车,表面是尚仪局旧役所驾,实则半月前已被礼部暗线收买。车夫三年前因偷取‘静心檀’被逐出宫,按理该穷困潦倒,可他如今住的是礼部侍郎胞弟名下的外宅,每月初十还有一辆无号马车前来送银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渐冷:“而这条线,最终指向西郊义庄——赵婆子丈夫的葬地。你们说,一个普通窑工的尸骨,值得谁十日一祭?”
沈琅心头一震:“难道他们……在借尸传音?”
“不止。”苏锦黎低语,“西山焚谱当日,参与的不只是乐工,还有十二名老匠户。他们被召入宫,名义上是修缮古器,实则是被用来试听新制音律。有人活了下来,有人当场七窍流血。赵婆子的丈夫,就是死于那场‘试音’。”
裴文昭眼神骤亮:“所以葬档有问题。”
“当然有问题。”苏锦黎望着窗外漆黑的夜,“他们烧谱、杀人、篡律、造谣,为的就是掩盖一件事——清商角从未失传,它一直活着,在那些被遗忘的耳朵里,在那些不敢提起的记忆中。”
她转身,从匣中取出一枚铜铃,铃身刻有细密纹路,是改良《安神引》时用的调音器。
“他们以为控制了声音,就能控制真相。”她轻摇铜铃,一声极细微的震音在室内荡开,墙角的水盆倏然起涟。
“可声音,从来杀不死。”
烛火忽晃,风自窗隙钻入,似有无数低语在暗处苏醒。
她抬眸,对韩四娘道:“明日你走一趟工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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