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得蹊跷,死得及时,更像是被灭口前抢出的最后一声呐喊。
但人之将死,未必全是谎言。
“查西华门附近三日内的巡防轮值。”他沉声下令,“尤其注意夜间出入静音阁方向的记录。”
话音未落,韩四娘已从暗处现身,手中托着一只油布包。
“主子说得没错,西华门外的老槐树根被掘动过,底下空腔藏了一只铜匣,内有密令两道,署名‘内侍省直阁’——那是二皇子府私设的传信机构。”
裴文昭接过密令,展开一看,心头一震。
上面没有明写劫钟,却以“移器避灾”为由,指令几名内廷匠役于特定时辰进入工部东库“检修音枢”,时间恰好与失窃当晚重合。
线索终于串成一线。
“他们把钟藏进了静音阁。”他低声说道,语气笃定,“那里本就是历代废弃礼乐之所,传说一旦入阁,钟不成声,音即断绝。没人会去查一个‘哑屋’。”
消息传回七王府时,天刚破晓。
苏锦黎正执笔于《礼乐归一法案》终稿,窗外寒枝轻颤,屋内炭火微红。
她听完禀报,搁下笔,目光落在案头那支陈旧的律管上——那是前朝老乐正陈老所赠,据说能辨天地初音。
“静音阁?”她轻声道,唇角微扬,却不带笑意,“倒是聪明。以为封住声音,就能封住人心?”
与此同时,沈琅已率正音局精锐悄然抵达静音阁。
这座偏殿久废多年,檐塌瓦裂,门前槐树盘根错节,如同守墓的枯手。
她一脚踢开腐朽的门板,尘灰簌簌落下,露出七座并列的钟架,每口钟都被黑布覆面,静静伫立,仿佛沉睡百年的魂灵。
她掀开最前一口钟的遮布,指尖抚过钟腹,忽地一顿。
内壁之上,密密麻麻刻满赤红咒文,以朱砂混血书写,笔法诡谲,竟是失传已久的“镇音符”。
每一笔都指向“禁声止鸣”,意图以邪术压制钟灵,使其永不能响。
“他们怕的不是钟丢了。”沈琅冷笑出声,声音在空殿中回荡,“是怕它真的响起来。”
她转身下令:“起钟。送太庙偏院,准备试音。”
当夜,七王府书房烛火未熄。
苏锦黎听完起钟全过程,只问了一句:“陈老昨夜可曾吹律?”
韩四娘低头答:“回主子,三更时分,他对着北方连吹九声,说‘该醒的,总会醒’。”
苏锦黎默然片刻,提笔在法案首页加注一行小字:“自今以后,凡国家大典用乐,须经民选正音使三人以上联署认证。”
合卷之际,檐下新铸之钟忽随寒风轻震——
一声极轻、极远的嗡鸣,掠过屋脊,散入长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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