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加重:“音不准,礼即崩;心不正,国何安?”
这话被录下,当场播放于堂上。
当那苍老而坚定的声音回荡在厅中,满堂匠人低头掩面。
数人猛然撕毁自己带来的过往伪造文书,纸片纷飞如雪。
“我愿加入巡检队!”一人高喊,“让我用余生,把错过的音,一个个找回来!”
另一人紧随其后:“我也去!去边地查每一口新铸钟,亲手敲响它!”
堂外晨光初露,风穿过廊柱,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嗡鸣——仿佛大地深处,有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,正缓缓苏醒。
夜风穿廊,吹得案前烛火一晃。
苏锦黎放下最后一份供词,指尖在“青纱帽”三字上停了片刻。
她没说话,只是将卷宗轻轻推到一旁,起身走到窗边。
月光如霜,铺在庭院的石板上,映出屋檐下那串铁铸风铃的影子——它不知何时开始响了,声音极轻,却清晰可辨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就在耳边。
韩四娘立在门侧,低声道:“赵大人已回刑部,这八人供词都按新规录了免死契据。”
“他动作很快。”苏锦黎淡淡道,目光仍落在风铃上,“但真正快的,是人心开始动了。”
她转身取笔,在素笺上写下一行字:传陈拙弟子三人,明日潜入工部档案库,在所有待批文书匣中各放一口小铜钟——不必响,只要让人知道,有人在听。
写罢,她吹干墨迹,折好封入密函,递向韩四娘:“走暗渠送出去,天亮前必须到位。”
“王妃是想让他们自己吓自己?”韩四娘接过信函,眉心微蹙。
“恐惧从来不怕光明正大的刀。”苏锦黎坐回案前,声音平静,“它怕的是看不见的耳朵、听不到的声音。有些人能在血里走路,却熬不过半夜床头多出的一寸影子。”
她说完,忽然问:“那个挂钟的树,还在吗?”
“在。”韩四娘顿了顿,语气里多了点温度,“百姓自发去系红绸,说是‘醒音树’。昨儿还有个老匠人带孙子去磕头,说要让孩子记住,哪天听见钟不真,就得站出来。”
苏锦黎微微颔首,没再言语。
但她心里清楚,这一局,已不止是查案那么简单。
从前,他们对抗的是权贵勾结的暗网;如今,那张网正从内部断裂。
柳元柏的背叛不是因为良知觉醒,而是因为他发现,继续作恶的成本已经高过坦白的代价。
而底层差役敢指认接头人,也不单为了减刑——他们是真怕了。
怕祖宗不认,怕子孙蒙羞,更怕死后连一口清净的钟声都听不到。
这才是最危险的变化:道德的底线,正在重新长出来。
她翻开桌角一本新送来的册子,《礼器监旧制辑要》,指尖划过其中一页:“古有‘悬钟示警’之法,非为听音,乃为立信。”
她忽然笑了下。
信一旦崩了,重建难如登天;可一旦开始重建,哪怕只是一口不会响的小铜钟,也能压垮那些藏在暗处的心虚之人。
当夜三更,七王府西角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。
三道黑影鱼贯而出,腰间轻挂铜铃,脚步落地无声。
他们手持盲眼提举陈拙亲授的《音位图谱》,怀揣仅够掌心容纳的小钟——每一口皆按九锤定音法铸造,形制虽微,却符律俱全。
目标:工部十七处待审文牒库房,三百零六个公文匣。
任务:不改一字,不动一印,只留下一个事实——有人在听。
而在宫城深处,某座偏殿的灯也还未灭。
一名老太监坐在案前,手中摩挲着一顶褪色的青纱帽。
窗外风起,他猛然抬头,仿佛听见什么异响,眼神骤然紧缩。
但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缓缓将帽子扣进箱底,锁上了铜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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