潞州河面浮着一层薄雾,晨光未透,三艘漕船悄无声息地靠了岸。
船身压得极低,吃水线深陷于浊浪之间,显是满载重物。
押运官周崇礼披着油衣,立在船头指挥脚夫搬运——一箱箱盐引外裹厚布,实则内里沉甸甸的全是铜锭。
他抹了把脸上的湿气,冷笑一声:“这趟若成,够我在江南买三进宅子。”
话音未落,岸边脚步声骤起。
巡河兵丁列队而来,铁靴踏石,整齐划一。
领头那人青袍素带,面容清峻,正是刑部郎中赵元熹。
“赵大人?”周崇礼眯眼打量,“大清早不审案,来这儿看日出?”
赵元熹不答,只抬手一挥。
兵丁提桶泼水,盐包浸湿后迅速泛出斑驳铜绿,腥涩之味随风散开。
“军用黄铜,兵部勘合编号刻于底面。”赵元熹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锤,“你报的是三百石盐,实载铜料逾五千斤。按律,私运军资者,斩。”
周崇礼脸色骤变,猛地拔刀:“老子舅舅是周廷章!你敢动我?”
刀光刚起,芦苇荡中冷箭破空。
一支羽箭钉入他左肩,力道狠准,当场将他掀翻在地。
暗处人影闪动,韩四娘自雾中现身,黑衣束发,腰佩双刃。
她目光扫过货舱,挥手令下:“查封!五十七箱,一箱不留。”
刑部与大理寺封条同时盖上,朱印鲜红刺目。
消息尚未传回京城,紫宸宫偏殿已响起急促叩门声。
郑明远跪捧玉匣,额头贴地:“臣夜观天象,荧惑守心,火星滞留心宿七日不移,主奸臣窃权,国脉蒙尘。”他顿了顿,嗓音低沉却清晰,“今晨潞州查获私运军铜五百二十锭,皆有兵部火印编号。此非民间贩售,实为朝廷命官勾结边商、盗卖国器之铁证。”
皇帝手中茶盏一顿,瓷壁裂开细纹。
“彻查。”两字出口,寒意弥漫殿宇。
与此同时,大理寺大堂烛火通明。
裴文昭端坐主位,面前摊着厚厚一本册子——李砚卿三年间秘密整理的漕运流水账。
纸页泛黄,笔迹细密,每一行都标注着申报品名、船只吨位、出入港时间。
他不急于动刑,也不喝令掌嘴,只是缓缓翻开一页,朗声道:“某月十五,‘顺安号’申报南运食盐三百石,实测载重超出标准两千六百斤。请问库吏张全,那多出来的,是什么?”
堂下囚犯额角冒汗,支吾难言。
裴文昭又翻一页:“同日,‘永济号’载货清单无异,但码头工头记录卸货耗时长达六个时辰,寻常盐包不过两个时辰可清。你解释一下,这六个时辰,在搬什么?”
那人嘴唇颤抖,终于脱口而出:“是……是铜锭!柳大人说……只要账面平了,死人不会说话!”
满堂哗然。
裴文昭合上账本,目光如刃:“所以,你们用死人的名字填假单,拿活人的性命掩赃物。很好,那今日,就让这些‘死人’开口说话。”
同一时刻,工部侍郎柳元柏瘫坐在书房椅中,浑身冷汗浸透里衣。
他记得昨夜有人潜入——门窗未动,可枕下多了枚锈迹斑斑的铜钮。
那是二十年前,他奉命替换太庙编钟时亲手拆下的旧件,本该焚毁,却不知何时落入他人之手。
更可怕的是,他派去城南尼庵销毁副账副本的侄子,今晨被人发现昏倒在佛堂外,而那尊观音像腹中,已被掏空取走了藏匿多年的密账抄本。
窗外天光渐亮,他忽然起身,换了朝服,亲手捧起一方漆匣,直奔七王府。
韩四娘通报后,苏锦黎正在院中练剑。
寒光掠过晨露,收势时剑尖滴水不沾。
“柳元柏求见,带了东西。”韩四娘低声禀报。
苏锦黎擦剑入鞘,淡淡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
柳元柏跪在阶前,双手高举漆匣,声音发颤:“这里面……是沈家与兵部往来密信的抄录本。还有……周廷章授意私铸兵器、以盐引换军铜的手令副本。”
他不敢抬头:“我不求活命,只求……留我幼子一条生路。”
苏锦黎接过匣子,指尖轻抚漆面,未启封,却已知其重。
她俯视着他,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:“你不是来赎罪的。”
柳元柏一震。
“你是来投诚的。”她缓缓转身,望向廊下那口测音钟,“而且,你知道不说,也会死;说了,或许还能活得久一点。”
风吹檐铃,钟声微响。
她将漆匣交给韩四娘:“送去大理寺,交裴文昭亲收。”
当晚,京中风雨欲来。
太常寺偏殿灯火通明,皇帝召集群臣议罪。
周廷章立于殿心,面色铁青:“区区铜料,或为民间熔铸器皿,岂能定通敌之罪?”
话音未落,殿外传来沉稳脚步声。
众人侧目。
裴文昭缓步走入,手持一卷泛黄账册,衣袖拂过门槛,目光直指御座。
他尚未开口,殿内空气已然凝滞。
太常寺偏殿,烛火摇曳如战鼓未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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