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文昭盯着账本上那行字,指尖微微发紧。
“购‘古谱残页’三册,银二百两。”
笔迹寻常,数字也不算惊人,可偏偏在这满纸虚账、洗钱套利的册子里,这一笔显得格格不入。
不是为了遮掩,也不是走空名目——它太具体了,像是一道藏在迷雾中的路标。
他忽然想起虞幼窈。
前些日子她在王府小宴上,曾以指尖蘸茶,在桌面上写下一行歪斜却清晰的字:“父遗愿:寻《太和正音谱》残卷。”那时她眼神沉静,唇线绷得极紧,像是在无声地诉说某种执念。
她父亲是太常寺老乐官,一生钻研古乐,临终前只留下一句:“钟声不对。”
当时没人懂这句话的意思。
但现在,裴文昭觉得,或许有个人早就听出了裂痕。
他合上账本,起身直奔东阁。
苏锦黎正在灯下看一份密报,眉头微蹙。
听到脚步声抬眼望去,见是裴文昭,便放下纸页:“这么晚了,可是查出了什么?”
“一笔古怪的支出。”裴文昭将账本递过去,手指点在那行字上,“二百两买三册残谱,价格太高。但更奇怪的是,这‘古谱’若只是普通旧书,徐璒为何要专程从江南购入?而且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虞幼窈的父亲,生前就在找《太和正音谱》。”
苏锦黎目光一凝。
她当然知道这部乐典意味着什么。
那是太祖年间钦定的皇家礼乐根本,记载着祭祀大典中所有乐器的形制、音律与演奏法度。
后来因政局动荡,原谱失传,仅存片段散落民间。
若有完整版本重现,足以动摇礼制根基。
“徐璒买残页……是为了拼出全貌?”她低声自语。
“或者,他已经拼出来了。”裴文昭声音压低,“而真正重要的,不是谱子本身,而是它能证明什么。”
苏锦黎沉默片刻,忽而抬眸:“赵九龄。”
门外暗影一动,赵九龄推门而入,抱拳候命。
“去搜徐璒私宅,重点查书房密柜、床底夹层、佛龛背后——凡是隐蔽之处,全都翻出来。我要他在工部之外的所有收藏,尤其是和音律相关的物件。”
“是。”
三更天,赵九龄归来,手中捧着一本泛黄残卷,封面墨迹斑驳,勉强可辨五个字:《太和正音谱·卷三》。
但真正让苏锦黎瞳孔收缩的,是夹在其中的一张手绘图。
纸上线条精细,标注清晰,画的是一套编钟的铸造图样,下方一行小楷写着:“铜锡六比四,掺金丝固音”。
她一眼认出这不是寻常匠人所能绘就的图纸——比例精准,材质讲究,连钟壁厚度都以“黍尺”为单位标明。
“这是……原始铸模图?”裴文昭皱眉。
“不。”苏锦黎摇头,“这是被销毁的那一版。”
她记得前世萧澈推行新政时,曾提及先帝时期有一批祭器音质异常清越,被指“过于凌厉,不利国运”,遂下令熔毁重铸。
当时乐官抗议无果,只能含泪观火。
据说那一夜,太庙钟声彻夜未歇,仿佛亡魂哀鸣。
如今这张图重现人间,说明当年不止一套编钟被保留下来。
“得找懂钟的人看看。”她说。
次日拂晓,苏锦黎带图出城,前往城郊陈家村。
老铸匠陈拙住在一间茅草屋里,须发皆白,双手布满疤痕。
他接过图纸时手抖得厉害,指尖抚过那行小字,突然老泪纵横。
“这是我师父的手笔……”他哽咽道,“当年一共铸了十二套,只留一套在庙里,其余全被先帝下令熔毁,说是‘音太过清亮,恐惊龙脉’。”
他抬起浑浊的眼睛,看着苏锦黎:“但有一套,偷偷藏了下来。由一位盲眼乐师带走,代代相传。传说这套钟若重新奏响,能引出‘亡魂之音’——不是吓人,是让那些被掩盖的声音,再响一次。”
屋内寂静如死。
苏锦黎握紧图纸,指节发白。
如果真有一套钟没被熔掉,那它现在在哪?
答案很快浮现。
当夜,虞幼窈被请至王府偏厅。
她坐在灯下,听完陈拙的话,久久不动。
然后,她缓缓伸手,取过纸笔,第一次主动写下一句话:
“我能听出哪一口钟,曾被熔过。”
字迹颤抖,却坚定。
她说,真正的古钟,音色沉而不滞,清而不锐,若曾经历高温重塑,哪怕外表完好,内壁也会留下细微裂痕,共鸣必有偏差。
“我想进太庙。”她写下最后一句,“听一听现在的钟,是不是原来的钟。”
苏锦黎答应了。
但她也知道,女子不得入宗庙重地,这是铁律。
礼部果然驳回申请,文书冰冷:“乐事自有太常寺掌管,岂容残疾妇人亵渎神明?”
话音未落,韩四娘悄然出现。
“我能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。”她淡淡道,“只要她愿意闭嘴。”
三日后,一名小太监随乐官队伍进入太庙,低眉顺眼,无人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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