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材料来自天南海北,跨度十余年,彼此毫无关联——可为何,都提到了同一个名字?
而且,每一个提到“林氏阿娘”的人,语气里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意,仿佛提起的不是一个凡人,而是一盏曾照亮黑夜的灯。
柳婉娘的手指在烛光下微微发颤,纸页边缘已被她捏得卷起。
案前堆叠的材料已按地域、年代重新归类,每一张提及“林氏阿娘”的文书都被她用朱笔圈出,再逐字抄录到一方素绢上。
她不是史官,却在此刻生出了执笔如刀的自觉。
这不再是一桩简单的名谱编纂。
而是某种沉埋已久的真相,在千万人无声的追念中,缓缓浮出水面。
她将最后一段记述誊完——那是来自岭南瘴地的一封孤信,墨迹被雨水泡过,字迹晕染如泪痕:“……林婆夜行三十里,雪裂足趾,终救母子。殁后乡人立无字碑于道旁,每逢产期,必焚香以祭。”落款无名,只画了一朵野山茶。
柳婉娘闭了闭眼,提笔写下篇名:《林氏考》。
三日后清晨,苏锦黎在正名坊偏厅接过这份手稿。
窗外秋阳初升,照得纸面泛着微黄的光。
她翻开第一页,目光落在第一句:“凡所录者七十二地,涉北疆至南陲,横跨十一年,皆言一女子行医接生,济人无数。其术稳而仁心切,然卒年不一,死状各异,唯‘林氏’之名,始终如一。”
她继续往下读。
“或云死于难产血崩,时在安国公府;或称暴毙寒冬雪夜,尸身由老仆背出角门;又有传其自尽于井中,因拒改婴儿生辰时辰……”
苏锦黎的呼吸一顿。
指尖不自觉滑向袖中——那里藏着一张泛黄的药方笺,是母亲唯一留下的遗物。
她取出那张纸,铺在《林氏考》旁,逐字对照。
当归三钱,川芎二分,炙甘草半钱,佐以艾灰温服,临盆前半时辰饮之。
一字不差。
这是她重生那一夜,亲手为自己接生时所用的方子。
那时她尚不知自己是谁,只凭本能翻出旧籍配药,稳住气息,割断脐带,抱起啼哭的婴孩——可为何,与母亲的手法如此一致?
难道……那晚并非巧合?
她猛地站起身,心头如雷击过。
前世她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个早逝的卑微庶妾,死于生产意外。
可如今看来,那个被称为“林氏阿娘”的女人,不仅医术精湛、声望遍及民间,更因坚持真实、不肯篡改出生记录,而遭忌恨……
所以,她根本不是病死的。
她是被灭口的。
苏锦黎静立良久,眼中寒光渐起。
她转身走向内堂,召来所有执笔人与太医院供奉。
“从今日起,”她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,“启动‘血契比对’。”
“凡携亲人遗物者,可至正名坊登记。太医院将依指纹、掌纹、笔迹三重验证,录入《名谱》时加钤认证印记,永为凭证。”
消息如风般传开。
首日便有数百人涌至坊前。
有人捧着破旧襁褓,有人拿着锈剪针线,更有老农拄拐而来,手中紧攥半枚染土的乳牙。
当牙印与一名账房先生吻合时,老人当场跪倒,老泪纵横:“我儿的名字,还在族谱上吗?”
无人回答。
巷口暗影里,一道黑影悄然退去,脚步极轻。
风掀其袖,露出半截褪色红绳——粗麻编织,打了双结,正是当年安国公府产房嬷嬷的身份标记。
而在王府深处,苏锦黎独坐灯下,再次展开《林氏考》。
她轻轻抚过“安国公府”四字,眸光冷彻如霜。
明日,她要亲自去一趟国公府。
有些账,该当面清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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