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元节前七日,苏锦黎站在正名坊的阁楼上,窗外秋风渐起,卷着几片枯叶扑向檐角铜铃。
她手中握着一叠纸,最上面是赵九龄刚送来的《替身牌位归档册》——一百三十七张桑皮纸,每一张都已编号、登记、附录生平。
“出生医案、户籍誊抄、邻里证词……一样都不能少。”她对赵九龄说,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钉,“这不是烧一块木牌,是把被偷走的名字还回去。”
赵九龄垂手立于阶下,黑衣衬得他面容冷峻。
“已有四十余户前来认领资料,有人抱着父母名字哭了一夜。也有百姓自发抄录名单,说要带回家供在堂前。”
苏锦黎点头,目光落在其中一页上:林氏阿媖,女,生于永昌九年三月初八,原籍江南道湖州府,因拒签‘风水捐’,被报‘溺水身亡’,实则流徙岭南为奴三年,今幸存。
她指尖轻轻抚过这行字,仿佛能触到那个女人皲裂的手和干涸的眼泪。
这些牌位,本是用来“替命”的邪物。
术士以八字为引,刻名焚之,便可让人暴病、失势、甚至横死。
可如今,苏锦黎要让它们变成另一种东西——一面镜子,照出那些藏在阴暗里的罪。
她宣布将在中元节举办“照魂会”,当众焚烧所有牌位,并公开每一人的真实生平。
消息一出,帝京震动。
有人拍手称快,说这是为冤者昭雪;也有人私语纷纷,说妇人掌权,搅乱阴阳秩序。
果然,第三日清晨,宫中传来消息:三位宗室老妇联名上书,斥责七王妃“越礼干政,亵渎鬼神,动摇国本”。
奏折直递御前,措辞激烈,背后之意不言而明——孙德海出手了。
王府书房内,萧澈斜倚窗畔,听着赵九龄禀报,唇角微扬,竟似听趣事一般。
“礼部尚书昨夜去见过孙德海。”赵九龄低声道,“他们想阻止画像展出,说《百姓名录图卷》乃民间草民之像,不得近太庙。”
萧澈轻笑一声:“那便不在太庙挂。”
他起身,亲自执笔写了一道请旨折子,遣心腹太监送往内廷,请元惠帝亲临观礼。
“陛下若不来,百姓以为我们心虚。”他淡淡道,“若来了,就得看着这些人长什么样。”
他还命内廷画师提前半月闭门作画,三百七十二幅肖像,工笔细描,神情宛然。
每一幅旁都附有简传:谁家的儿子,哪家的女儿,因何失踪,被谁抹去名字。
礼部果然阻挠,不准悬挂于宫墙或庙廊。
萧澈也不争辩,只下令在太庙外搭起十丈长廊,将画卷一幅幅铺陈于素帛之上,用镇纸压住四角,任风吹日晒,供万民瞻仰。
筹备期间,赵九龄终于撬开了最后一道防线。
他设局诱捕一名曾在钦天监当值的老宦官,以其孙儿性命相胁,换来一个地点——皇太后佛堂经柜夹层。
取回的是一本薄册,封皮无字,内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六十三个名字,每人后面标注“星变除籍”“灾年注销”“户籍湮没”等字样。
裴文昭彻夜比对户部与州府留存档案,发现这些人中有二十九人至今仍被列为“已殁”,实则有人戍边十年未归,有人改名换姓藏身市井,更有母亲每年清明去空坟哭祭,却不知儿子尚活于人间。
他将名单封入金匣,第二日早朝时跪呈御前,只说一句:“陛下若不信,可召此人之母入宫——她每年都来哭坟。”
殿中一片死寂。
元惠帝久久未语,最终挥袖退朝,但当晚便下旨准许“照魂会”如期举行,并默许画像陈列。
中元夜将至,整座帝京城仿佛被某种沉默的力量托举着,等待一场火。
那一晚,月色清冷,太庙外长廊灯火通明。
百名孤儿手持莲花灯缓步前行,为首孩童高举第一幅画像,稚声朗朗:
“周允安,原大理寺书吏,因举报盐铁贪腐失踪。”
万人静默,唯有风拂帛响,如无数低语齐鸣。
苏锦黎立于高台之上,手中捧着第一块牌位。
火坛已燃,焰光跃动,映红她沉静的脸。
她缓缓俯身,将牌位投入火焰。
就在火舌吞没木牌的刹那,她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,轻轻放在案上。
无人看清那是什么。
但她的眼神变了——不再是审判者的冷,而是猎人终于看见陷阱合拢时的锐利。
黄绢一角露出数行字迹,墨色沉厚,笔锋凌厉。
落款处,赫然一个名字。
中元夜,火坛燃起,赤焰冲天,映得整座太庙外如白昼般明亮。
苏锦黎立于高台之上,风掠过她的发梢与衣袂,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刻着“林氏阿媖”四字的牌位——轻如枯叶,却压着三年奴役、十年沉默。
火舌猛然卷起,噼啪作响,仿佛一声压抑多年的哭喊终于挣脱桎梏。
就在这一瞬,她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,动作不疾不徐,却让全场目光骤然凝固。
黄绢展开,墨迹森然,字字如刀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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