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不是一句轻巧的宣言。
是她以盲眼重见光明后,在碑灵低语与记忆碎片之间挣扎数月才理清的信念。
从前她信命格天定,八字能改人生;如今她只信一事:若无人知晓,便无人作证;若无人作证,约定便如尘消散。
她将厚厚一叠稿纸轻轻推至案前中央,仿佛交付某种祭品。
这本《庶民约注疏》初稿,不引经据典,不用谶纬玄言,通篇只讲一件事:如何让普通人看懂、记住、监督他们签下的人生契约。
婚书为何要写明嫁妆清单?
田契为何需标注四至边界?
借据若无利息说明,则默认不得追利?
每一条背后,都是她走访坊巷、听寡妇哭诉、看乡老争地听来的血泪教训。
果然,第二日清晨,正名坊外已聚起人群。
诵约日首试,选在每月朔望交替之时,由街坊推举识字者轮流朗读本地重要契约副本。
一张张泛黄的纸被小心展开,贴于木板之上,置于高台。
有媒人牵线的婚书,有兄弟分家的文书,也有邻里合修水渠的盟约。
轮到一名裹着素帕的寡妇时,全场静了下来。
她声音不大,但一字一句清晰:“……祖遗水田二亩七分,归长子耕管,次子苏三郎持契半份,收成各得其半。”念到这里,她顿住,抬头看向人群角落坐着的一位白发老者——正是族中掌事的族长。
“可这八年来,”她声音忽然拔高,“我儿从未分得一粒米!田租全入你库中,连契底都不肯出示!”
围观者哗然。
有人认得那契文笔迹,确系当年里正亲书;更有几位年长老农站出来作证,说曾亲眼见亡夫交出半契为凭。
一时之间,众人自发围拢成圈,口述留证,甚至有人掏出随身记事册抄录内容,自称“听约团”。
消息传回王府时,苏锦黎正在翻阅正名坊呈报的试点记录。
她没笑,也没惊,只是轻轻点头。
她知道,这才是真正的破局之始——不是靠神迹镇压迷信,而是让每一个普通人都成为制度的眼睛。
裴文昭当日便上奏元惠帝,言辞锋利如刀:“民心非压服所得,乃每日每事累积而成。今日一人敢念旧契,明日百人自会索还公道。”
而此时,王府深处,萧澈独坐灯下。
他手中摊开的是赵九龄送来的替身牌位名录。
百余张桑皮纸片编号排列,每一枚都对应一个名字、生辰、住址,甚至屋宅朝向。
他的目光缓缓扫过,忽然停在一张边缘微焦的纸上。
那焦痕极细,呈弧形裂纹,像是火焰舔舐瞬间留下的印记。
他皱眉,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蝉佩——那是幼时母亲唯一留给他的物件,藏于贴身锦囊多年。
蝉背铭文有一处破损,形状残缺。
他将牌子边缘的焦痕对准玉佩缺口,竟严丝合缝。
记忆如潮涌来。
慈云观偏殿,药香弥漫,他卧病在床。
那一夜,梦中有黑袍人手持火把,欲焚一卷竹简。
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扑上去抢夺,手背被烈焰燎过,痛醒时掌心已烙下疤痕——形如半只蝉翼。
他凝视窗外。
苏锦黎仍在灯下批阅文书,窗纸映出她低头的剪影,手腕上的银镯偶尔轻碰案角,发出细微声响。
就是那只镯子。
她拆解机关那天,曾说过一句奇怪的话:“里面好像……有人哭。”
萧澈闭了闭眼,低声自语:“你打磨开镯子那天……是不是也听见了哭声?”
檐铃忽响,风穿廊而过,仿佛回应,又似警告。
他缓缓合上名录,指尖停留在那张带焦痕的牌位上,久久未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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