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连绵三日,城南古井喷出的血水仍未退去。
百姓跪在泥泞中叩首,口中喃喃:“昭娘娘娘显灵了……先帝遗孤不得安葬,天降凶兆。”街巷之间,纸钱纷飞,粗陋祭坛一座接一座搭起,供着泥塑的小像,香火缭绕。
孩童骸骨与那双宫造绣鞋出土不过五日,流言已如野火燎原,烧遍京城每一个角落。
礼部尚书怒拍案几:“妖言惑众!速令五城兵马司拆坛拘人,以正纲常!”
圣旨未下,七王府的女官却已捧着一卷《贞元礼疏》,冒雨踏入城南最热闹的一处祭坛前。
“奉七王妃令,设棚讲学。”
她们支起油布篷,铺开席垫,点燃油灯。
苏锦黎亲自到场,披着墨色斗篷,发髻简素,不施脂粉。
她立于矮台之上,声音清冷而稳:“诸位所祭者,是被遗忘的孩子。你们焚香,并非信鬼神,而是心中有不忍——这不忍,便是礼之始。”
人群静了下来。
“死者当敬,”她翻开礼疏,“然生者更当养。若只知拜土偶,不知救饥寒,则祭祀不过是遮羞的灰烬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那些瘦骨嶙峋的妇人、抱着婴孩蹲坐屋檐下的老者。
“工部即日起拨款,在此地修‘悯孤亭’,专祀早夭无名之童。碑上不刻姓氏,只写一句:‘此儿曾活。’日后每岁清明,由地方官主祭,米粮香烛皆出自公帑。”
有人开始低声啜泣。
一位老妪扑通跪下,额头磕进泥水里:“王妃……您这是替天抚孤啊……”
香火未熄,却被换了意义。
百姓不再私设淫祠,反而自发清理祭坛残物,等着工部来勘址动工。
有人说,当晚看见灯下那个女子的身影映在棚布上,像极了传说中的观音送子图——只是她手中抱的,不是莲华,而是一本册籍。
与此同时,记忆塔地宫深处,林砚舟负手而立,指尖拂过一排残破典籍。
他是被“修缮礼器图样”的名义请来的。
起初只当是权贵装点门面的把戏,直到亲眼看见寒门学子与皇子同席辩经,听见萧澈对一名布衣少年说:“你说得对,祖制确实该改。”
他怔在原地。
他曾因一句“嗣君出于民心”被斥为狂悖,贬至黄册库抄录旧档,整日与虫蛀纸屑为伴。
如今这些人,竟在重新定义何为“正统”。
深夜,他从怀中取出半卷泛黄残页,边缘焦黑,字迹斑驳——《民祀议》。
“庶民之哀亦可入典?”身旁年轻的太学生惊问。
“为何不可?”林砚舟冷笑,“礼,因情而生。天下父母失子之痛,难道比不上宗庙里那一炷香重要?”
话音未落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崔明远捧着新绘的悯孤亭图纸走来,见他手持残卷,”
林砚舟沉默良久,终于将残卷轻轻放在案上。
“我愿献此书。”他低声道,“但有一个条件——它必须被当作正经来读,而不是装饰。”
三日后,紫宸殿外诏书高悬。
萧澈颁《悯祭诏》:废除“庶孽不祀”旧规,凡无主孤魂、早夭幼童、战殁流民,皆可录入《仁政录》,由州县官府春秋致祭,经费列支户部度支司。
朝堂震动。
礼部老臣联名上书,称“乱礼坏法,动摇国本”。
宗正卿拄杖怒斥:“此诏一出,祖宗地下难安!”
太常寺大殿内,百官齐聚,争执不休。
就在此时,谢云归缓步走入,身披大理寺少卿官袍,手中握着一把青铜钥匙。
众人侧目。
他径直走向殿角尘封已久的“贞元监封匣”,当众开启。
匣中仅存半卷焦痕累累的文书。他双手展开,朗声宣读:
“……社稷之重,在养万民;礼乐之兴,不在血统。”
声音如钟鸣谷响。
“这是我父亲临终前所藏。”谢云归缓缓抬头,眸光冷峻,“当年先帝欲改立贤能,遭世家围堵。这份遗诏未能全传,只剩此半卷。我父拼死护下它,不是为了某个人坐上龙椅,而是为了有一天,有人敢站出来,说一句——这江山的规矩,不该由几家说了算。”
满堂寂然,唯有铜炉青烟袅袅升起。
数日后,京中传言渐息,民心悄然转向。
而苏锦黎站在记忆塔顶层,望着窗外初晴的天空,手中握着一份尚未呈递的奏稿。
纸上只写了几个字:悯典局筹建事略。
她搁下笔,望向案边那位低头整理残卷的清瘦男子。
林砚舟察觉目光,抬眼看来。
她没说话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风穿廊而过,吹动檐下铜铃。
新的章程,正在酝酿。
夜风穿巷,悯孤亭尚未竣工,木架林立,像一座未完成的魂灵居所。
苏锦黎独自立于基台之上,脚边是崔明远刚呈上的《悯典局设制草案》。
纸页被风吹得轻颤,她没有去按,只是望着远处记忆塔檐角那串铜铃——今夜,它们未曾响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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