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忽然笑了。
不是怒,不是惧,是一种近乎冷静的清醒。
她转身,唤来文书官:“去请崔明远先生来一趟。”
那人迟疑:“可是……他从未参与实务。”
“正因如此。”她淡淡道,“他最适合做这件事。”
话毕,不再多言。
但她眼中已有光,像是穿透了这场连绵不断的雨,照向某个尚未揭开的真相。
苏锦黎没有动祠堂的梁上契书,也没有派王府的人去查那块“百亩良田”。
她知道,自己一旦出手,便落进了别人的节奏里。
于是她改策——不攻而破。
次日清晨,“无名堂”门前挂出一纸告示:
“伪契对比展·首辑:田契作假十八式”
百姓驻足围观,议论纷纷。
谁也没想到,这场展览竟是由前太学隐士崔明远亲自主持。
他素来清高,从不涉实务,如今却立于台前,手持两份看似相同的地契,逐项拆解:“此为工部备案纸,此为民间粗麻纸;此印泥含朱砂三钱,彼者仅染红土;再看骑缝——真契撕裂纹自然延展,伪契拼接处有刀修痕迹。”
一字一句,如刀剖竹。
更令人震撼的是陈十三。
盲童坐于高台一侧,身后挂着一块特制陶板,上面以凸点刻录《大胤田律》条文。
他闭目背诵,声如清泉流淌,从“凡授田必录户册”到“私改契式者流三千里”,一字不差。
每念一条,崔明远便举出对应造假案例,现场比对,铁证如山。
有人当场掏出自家地契请求鉴定。
第一份,墨色浮于纸面,印章边缘模糊——冒领。
第二份,纸张年份新于赋税登记三年——伪造。
第三份……第四份……不到半日,七宗贵族侵占民田案被当众揭出,牵连三品以下官员五人。
街巷沸腾。
一个老农攥着被退回的假契,蹲在墙角嚎啕:“我爹种了一辈子的地,临死都不知道自己早没了名分!”
晚间,茶楼酒肆皆在议论:“原以为是王妃施恩,谁知她是把刀藏在了书页里。”
而苏锦黎站在“无名堂”后院,听着报来的数据,神色平静。
她要的不是揭发几桩旧案,而是让百姓明白:谎言可以伪装成文书,但真相也能写进人心。
夜深,风雨再起。
守塔人急步奔来,浑身湿透:“夫人,‘未名区’陶墙……被人动了!”
她提灯赶到时,风正撞响檐下铜铃。
那面专供无名者铭刻姓名的陶墙,在雨水冲刷下泛着幽光。
众人不敢擅动,只指着最角落的一块新嵌陶片——非字非画,唯有一道极细的刻痕,形若半枚私印,线条古拙,似曾相识。
苏锦黎走近,灯影随雨晃动,照得那刻痕忽明忽暗。她呼吸微滞。
这标记……她见过。
赵砚之曾向她描述过钦天监深处的秘密记号:唯有参与星图篡改之人,才允许在密档边角留下此类印记。
它不属于任何官署典制,也不见于律法图谱,是权力顶层一小撮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暗语。
而现在,它出现在这里——出现在一块属于“无名者”的陶片上。
她指尖轻触那刻痕,寒意顺着血脉爬升。
这不是留言,是投石问路;不是挑衅,是某种沉寂多年的信号,终于穿透风雨,落在她手中。
就在此时,记忆塔钟楼传来异响。
值守差役飞奔而来:“夫人!顶层木梯……被人泼了桐油!还有这个——”他捧上一根烧尽一半的蜡芯,断口整齐,显然是人为掐灭。
蜡芯静静躺在托盘里,像一支未燃尽的信。
她望着那截残烛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不是警告,也不是威胁。
这是对话。
一场跨越二十年、隔着血与火的,沉默者的交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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