烧蜡的,不怕黑,怕有人看清。
风还未停,檐下铜铃仍在响,像是谁在低语。
那截烧尽一半的蜡芯静静躺在乌木托盘里,断口齐整,不似自然熄灭,倒像是被人小心翼翼掐灭的——为留话,而非毁迹。
苏锦黎站在“无名堂”后院,雨丝斜打在青石板上,她手中灯盏微微晃动,映着陶墙上那道细如发丝的刻痕。
它不像名字,也不像文字,却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精准。
她知道,这不是寻常人能留下之物。
这是星图篡改者的记号,是钦天监最隐秘阶层的心照不宣。
翌日清晨,薄雾未散,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然驶入王府偏门。
赵砚之披着旧灰袍下车,袖口磨得发白,指节因常年握笔而微微变形。
他年过五旬,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。
紧随其后的是韩敬亭,须发皆白,脊背挺直如松,眉宇间仍存着当年翰林清贵的孤傲。
两人被引入密室,门窗紧闭,炭炉微温。
苏锦黎亲自将一张描摹了陶片刻痕的纸推至案前。
赵砚之凝视良久,指尖轻轻抚过那线条,忽然一颤,仿佛触到了滚烫之物。
“这是……‘星枢阁’副监专用印信。”他声音低哑,像从井底传来,“二十年前,全监只有三人持有。一人死于诏狱,一人失踪,最后一个——是我师兄陆明渊。”
室内骤然寂静。
韩敬亭缓缓抬头:“我见过他。”
二人都看向他。
“三年前冬至,大雪封城。我去义庄认领亡妻遗骨,见一个瘦削男子正在替无名尸净身。他手法极稳,动作轻缓,口中还默诵《礼运·大同篇》。我问他姓名,他说‘西席先生’。我不信,可当他抬手整理死者衣襟时,我看见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——那是旧年钦天监大火中烧伤的特征,当年上报的只有三人,其中之一,便是陆明渊。”
苏锦黎呼吸微敛。
西席先生……国公府曾聘过的教书先生,教的是《女诫》,领的是三钱银子月例,卑微得几乎无人记得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“寒儒”,授课笔记中竟夹杂着“岁差推算”“荧惑守心”等天文术语,且笔迹经程砚秋比对,与当年篡改星图案卷上的批注,重合度高达八成。
他是陆明渊。
而他留下蜡芯、刻印,不是求救,是在对话——向能听懂的人传递一段被掩埋二十年的真相。
苏锦黎当即召来周砚清。
“你父亲提过陆明渊之女吗?”
少女一怔,随即点头:“提过一次。说那位小姐天生音感极佳,能辨八律之外的‘隐音’,尤擅一曲《破阵子·残拍》——据说是先帝亲授,早已失传。”
“去教坊司旧档房,找一切与《破阵子》相关的残谱,尤其是带批注或夹层的。”
周砚清领命而去。
三日后,她在尘封多年的乐籍箱底翻出一份焦边残卷。
纸张泛黄脆裂,正面是零散记谱,背面却用隐墨写着一行宫商数字。
她依记忆调弦试奏,以耳力逆推旋律,竟得出一段倒序变调——正是《破阵子》第七拍的反演。
当最后一个音落下,她脸色煞白。
“这是……钦天监紧急联络暗语。意思是——‘紫微已移,速离京’。”
紫微,帝星。移位,意味着天命更迭,皇统有变。
更令人震骇的是,她在残卷夹层摸到一张薄绢,展开后是一幅小像:女子怀抱婴儿,面容温婉,题字娟秀——
“吾女昭娘,生于贞元十七年亥时三刻。”
苏锦黎接过画像,目光落在那行字上,一字一顿地念出来。
然后,她猛地抬头,眼中惊雷炸起。
贞元十七年亥时三刻——正是先帝驾崩当夜,宫中灯火突灭、内侍慌乱报“灯变起火”的那一刻。
而“昭娘”……当今皇帝年号“昭和”,取自“承天启运,光昭万邦”。
可谁也不知道,“昭”字最初的出处,竟是一个女子的名字。
她盯着那幅画,指尖冰凉。
陆明渊没有逃。
他带着女儿活了下来,藏身市井,扮作西席,教《春秋》,净尸体,烧蜡烛,在陶墙刻下暗记,在乐谱留下密码。
他不是在逃命。
他在等一个人,能看懂这些碎片的人。
而现在,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尚未揭开的深渊:那个叫“昭娘”的女孩,不只是他的女儿。
她的出生时辰,精确到先帝咽气的瞬间;她的名字,成了新皇年号的来源;而她的存在本身,或许正是那场大火之夜,真正决定皇权归属的关键。
苏锦黎缓缓合上画卷,放入檀木匣中。
窗外,雨终于停了。
但她知道,更大的风暴,才刚刚开始酝酿。
苏锦黎回到书房时,窗外天色已明,檐角滴水声断续如更漏。
她将那幅“昭娘”小像取出,置于灯下反复端详。
画像上的女子眉目温婉,怀中婴孩闭目安睡,仿佛不知命运早已在那一刻被悄然改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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