昌平拾遗亭外,三丈高榜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黄麻纸上墨迹清晰,苏婉儿的忏悔书全文与芸娘生平摘要并列张贴,字字如刀,刻进每一个驻足者的视线里。
榜下设一漆木投票箱,左右两侧分别凿着“录”与“不录”二字,箱口窄得只能容一手伸入,杜绝舞弊。
规则写得明白:凡年满十二者皆可投一票,不限身份,不论出身。
天刚蒙蒙亮,队伍已蜿蜒出半条街。
来的多是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,有挽着发髻的仆妇,也有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庶女。
她们沉默地排队,目光却灼热。
有人攥着票纸反复摩挲,仿佛那不是一张轻飘飘的纸,而是多年压在胸口的一口气。
赵砚之的人果然来了。
他们在巷口散播流言:“投‘录’者,便是认贼作姐,往后在族中抬不起头。”这话原是冲着动摇人心去的,可没过两日,街头巷尾竟传出另一股声音——
《一个婢女的女儿能走多远》。
韩霁主笔,报馆连载,每日一更。
讲的是芸娘同村一位女孩,靠拾遗助学金读女塾、考文试,如今已在工部任文书助理。
文章没有煽情,只用事实说话:她识了字,写了第一封家书;她挣了月俸,给母亲买了药;她站在衙门前,没人敢再唤她“丫头”。
百姓不傻。他们看得懂谁在造谣,谁在照亮。
舆论悄然逆转。
那些曾犹豫是否该“宽恕”的人,开始问另一个问题:我们记录过去,真是为了清算吗?
还是为了让下一个芸娘,不必再死?
萧澈在府中听柳知秋汇报民情时,正倚在窗边喝茶。
他病体未愈,脸色泛青,眼神却清明如刃。
“礼部昨夜授意京兆尹,要限拾遗亭夜间开放。”柳知秋语气微紧,“说防‘聚众滋事’。”
萧澈轻笑一声,将茶盏放下。
“防?他们怕的不是滋事,是光。”他缓缓起身,披上外袍,“既然怕黑,我们就点灯。”
当夜,国子监贴出告示:发起“守夜共读会”。
每晚十名太学生轮值,为不识字者朗读候选材料,代录口头意见。
消息传开,应者云集。
第一夜,雪落无声。
拾遗亭内烛火通明。
一名盲眼老妪拄杖而来,白发被风吹乱。
她坐在角落,听学生一字一句念完芸娘遗言录音稿——那是苏锦黎命人从旧档中复原的语音残片,经技术还原后仅存三十七字:“我想读书……娘,我不要被卖掉……”
老人浑身颤抖,枯手抚过投票箱边缘。
“我闺女也是这么没的。”她喃喃道,“她才十岁,就被牙婆拖走,再没回来。”
她举起手,声音沙哑却坚定:“我投‘录’。”
在场众人静默。
一名书记生郑重记下:“特设声音卷宗,第一页,张氏,六十九岁,顺天府人氏,口头投票有效。”
那一晚,灯光照彻寒夜,也照进许多不敢回忆的过往。
第三日傍晚,变故突生。
一名蒙面人冲破人群,直扑票箱。
动作迅猛,显然是练家子。
但还未近前,数道黑影从檐角跃下,将其按倒在地——李承武早有埋伏,羽林旧部尽数潜伏四周。
审讯很快结束。
此人是国公府昔日护院,供出幕后主使乃苏震霆贴身幕僚陈德元。
消息传回王府,萧澈正在批阅新政草案。他抬眼问:“她怎么说?”
来报的是柳知前,低声道:“王妃下令释放。”
萧澈眉梢微动。
“她说,打伤百姓者罚,破坏规则者诛——但这一票,我们不能替天收。”
他怔了片刻,忽而低笑出声,眼里竟有一瞬松软。
他知道她在说什么。
这不是复仇,也不是宽恕。
这是立规。
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:规则一旦建立,便不再属于任何一个人,哪怕她是受害者。
当晚,苏锦黎亲赴拾遗亭。
风很大,吹起她素色裙裾。
她站在高榜之下,声音不高,却穿透人群:“今日之事,非因一人之私,而损万民之信。所有已投之票,作废。七日内重开投票,并增设五处分投站,遍及城南、西坊、北市、东集与河桥。”
人群中先是寂静,继而爆发出掌声。
甚至有乞丐棚的老丐拄拐出来喊:“咱们也办个代读团!谁不识字,我来念!”
她看着眼前这一幕,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陌生的踏实。
不是胜利,而是共建。
回到府中,已是深夜。
她洗净双手,取出那只陶匣,指尖轻轻拂过上面那行小字:“罪可录,情难判。”
窗外雪停了,东方微白。
柳知秋走进书房,手中捧着最新舆情简报。
她欲言又止,终是开口:“王妃,我梳理了各站反馈……年轻一代普遍支持录入,尤其是女塾学子与寒门士子。但年长者,尤其世家出身的长辈,多持保留态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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