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都察院的门在风中轻轻晃动,程砚秋站在阶下,手中卷宗被风吹得哗啦作响。
他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,终究没再上前。
上司那句“牵涉先帝,慎之又慎”像根刺,扎在他喉间,吐不出,咽不下。
消息传到拾遗亭时,苏锦黎正低头翻看新收的口述记录。
一页纸上歪歪扭扭写着:“我娘死那年,官府说瘟疫,可全村只有她一人倒下。”她指尖停在那行字上,许久未动。
“都察院不肯立案。”柳知秋轻声道,“说是……无物证,不足为据。”
苏锦黎抬眼,目光穿过亭外渐暗的天光,落在远处街角几个蹲着刻陶片的孩子身上。
他们一边念着书车教的口诀,一边用小刀在泥板上划拉。
“那年井里浮起白沫,爹说水不能喝”,稚嫩笔迹映着残阳,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。
她忽然笑了。
“我们不必让他们查。”她说,“让百姓念它。”
三日后,京城三大报馆同时刊出系列文章——《贞元三十六病案考》。
首篇写的是贞元二十八年早夭的靖安郡主。
文中细述其生前才情,引其绝笔诗残句:“春深不解掩重门,烛影摇寒月过垣。”配图是一页泛黄纸片,墨迹犹润,右下角一枚朱印清晰可辨:内府藏珍。
坊间哗然。
谁不知郡主暴卒当夜,宫中封锁消息,连灵堂都不许开?
如今竟有人敢提她的名字,还登了报。
七日后,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画师拄杖而来,颤巍巍递上一幅卷轴。
“老奴当年奉命焚毁郡主所有画像……唯此一幅,藏于夹墙之中。”他声音沙哑,“她腕上有红疹,太医说是风毒,可老奴看得分明——那是乌藜草中毒之相!”
拾遗亭内外顿时沸腾。
有人当场落泪,有人高呼还名,更有昔日旧仆跪地叩首,喊着“小姐等了三十年”。
而此时,宗人府密室火光隐现。
几名差役正将一摞陈年医案投入炭盆。
领头太监冷声道:“上头交代,凡带‘七皇子’三字者,一律销毁。”灰烬升腾,纸角焦卷,露出残字:“……脉沉若绝,赐药三剂,内批‘勿施救’。”
火刚熄,街头已变。
数十名戴黑布面具之人悄然出现,手持铜筒,立于巷口、桥头、市集高台。
一声清鸣后,齐声诵读:
“贞元十三年四月七日,七殿下发热不止,太医署记‘风寒’,内档批‘勿用药’。”
“贞元十五年九月初九,御膳房婢女张氏暴毙,因曾递药至七皇子寝殿。”
“贞元十七年腊月廿三,太医院杂役王五失踪,次日捞于护城河,口鼻出血,尸身僵直。”
一字一句,如钟撞心。
百姓围拢而来,越聚越多。
有人认出其中某条竟是自家亲历,嚎啕大哭;有书生怒撕衣襟,题壁骂奸;更有老妪捧着孙子刻的陶片冲到宗人府门前,指着灰烬质问:“你们烧的是纸,可我们记得的是命!”
李承武带着几名旧部站在人群边缘,盔甲未着,只披件粗布斗篷。
他不动声色地拦在府门前,口中劝解,实则挡住衙役驱赶之路。
眼看民怨如潮,宗人府不敢轻举妄动,只得紧闭大门,任外面呼声震天。
韩霁匆匆赶来,脸色发白。
“苏姑娘,够了!”他压低声音,“这些‘影说人’来历不明,若被指煽动舆情,恐成大祸!”
苏锦黎站在台阶之上,风吹动她的裙裾,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旗。
她看着眼前这片沸腾的人海,听着无数声音汇成洪流,忽然道:“怕响,就永远治不了聋。”
她转身,对柳知秋下令:“准备‘亡者命名日’。”
七月十五,中元夜。
拾遗亭前燃起百盏河灯,灯影浮于水面,如星坠世。
苏锦黎立于亭中,手执名单,逐字宣读:“贞元灯变案,受害者名录第一辑——安国公府婢女芸娘,死于灯会次日清晨,年十九。”
话音落下,全场寂静。
当晚,苏婉儿偷偷潜入继母房中,神色惊惶。
“娘,名单上有芸娘……她不过是个下人,怎会……”
国公夫人脸色骤变,挥手屏退左右。片刻后,里间传来压抑啜泣。
贴身嬷嬷跪在地上,老泪纵横:“小姐……是我……那晚我亲手把她推进井里的……她说她看见诏书被烧……说要告诉七皇子……夫人让我灭口……可我每晚梦见她爬出来,浑身滴水,叫我还她姓名……”
窗外月色惨白,照见帘后一双眼睛缓缓睁开——是苏锦黎派来的暗线。
数里之外,王府书房灯火未熄。
萧澈靠在软榻上,咳嗽几声,唇边溢出血丝。
他却不在意,只望着窗外纷攘夜色,低声笑:“她总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。”
柳知秋走进来,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?”他问。
“有事不对。”她皱眉,“今日‘影说人’中有三人语调生硬,内容多出一句无关的话——说七殿下自幼体弱,与药无关。像是……有人想改风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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