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末的雪连着下了三日,城北记忆塔的光在晨雾中渐渐淡去,而昌平拾遗亭前却排起了长队。
苏锦黎站在窗边,望着檐下铜铃轻晃。
她没有动那封密报,也没有召见裴文昭或谢云澜。
柳知秋将残诏拓印完毕后,亲手封入陶匣,只在匣底刻下一行小字:“若无人问起,便永不开启。”匣子昨夜已交至昌平拾遗亭,由值守老吏登记入库,编号归档,一如千百个普通百姓留下的家族旧信、迁徙图稿。
她要的不是揭发,而是等待。
“他们自己挖出了火种。”萧澈倚在门框上,声音低哑,脸色仍显苍白,可眼底却有微光跃动,“你不动手,真相也会烧起来。”
苏锦黎没回头,只轻轻应了一声。
三日后清晨,昌平拾遗亭来了位拄拐的老仆,衣衫洗得发白,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。
老人颤巍巍递上身份凭证,说要备案一段往事:“贞元十八年冬,我在安国公府当差,亲眼见管家深夜焚毁一箱文书……火没烧透,有纸角飞出来,被我孙子捡了去当折纸玩。”
话音未落,孩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纸片,边缘蜷曲,墨迹模糊,却依稀可见“灯变”“中枢”等字,与地窖残诏拓本完全吻合。
拾遗亭执事当场启动“三地交叉验证”流程——一份送往修史院比对笔迹,一份送羽林营旧部核查时间线,第三份直呈京兆府备案。
程序严密,不声张,不点名,却如细针扎进旧网,无声裂开一道口子。
消息是夜里传开的。
先是茶楼有人说书提到“当年宫中改诏”,接着几家报馆悄然排版,《京闻录》头版只印了八个字:“笔在宫中,罪在天下。”《民声报》更狠,附了一张摹绘图——先帝龙袍垂首,手中朱笔被一双宦官之手覆住。
与此同时,萧澈在王府书房接到李承武密报:赵砚之近五日三入宗人府,每次停留逾两个时辰,所会之人皆为宗室老臣、礼法官吏,且事后皆闭门谢客。
“他在串联。”柳知秋立于案前,语气冷峻,“想抢在民间发声前,定下‘旧事不可追’的章程。”
萧澈端起茶盏,吹了口气,轻笑:“他怕的不是我们掌握证据,是怕普通人也开始记事。”
他放下茶杯,指尖轻敲桌面:“既然如此,那就让他们多讲些故事。”
次日,京郊松林坡设宴。
李承武以“羽林旧部联谊”名义,请来十余名退役哨长。
酒过三巡,无人谈政,只忆贞元旧事——谁曾在宫门外值夜遇突火,谁听见过“烽鼓十三折”的暗号节奏,谁记得那一夜禁军调动无令而行。
席间每人得一小册,封面写着《拾遗保护法节选》,内录“百姓述史不受阻”“旧案可因新证重启”等条款。
有人读罢沉默良久,将册子揣进怀里,说:“我守门三十年,不能死后被人说瞎了眼。”
两天后,三名退役校尉联名上书都察院,请求彻查“灯变夜中枢失职案”,理由只有一句:“我们活着,就有资格问一句——那晚,到底是谁关了灯?”
风暴尚未掀起,暗流已席卷朝堂。
沈砚舟抓住时机,在政务拾遗制试点会议上推动《宗室问责试行条例》公示。
条文简洁明了:凡涉及重大历史事件隐瞒者,即便退仕,亦可追责;知情不报者,同罪论处。
条例张贴当日,礼部某员外郎夤夜出府,兜兜转转赶到城南拾遗亭,匿名提交一份名录——其父曾任宫中誊抄官,临终前口述:“先帝原诏共改七处,执笔者皆为内廷太监,领命于……”名字被血渍晕染,看不清。
但足够了。
刑部尚未回应,民间已有声音汇聚成河。
街头巷尾议论纷纷,孩童唱起新编童谣:“一更天,灯不燃;二更天,诏改篇……”
苏锦黎听着窗外传来的哼唱,终于走到案前,提笔写下一句话,命人送往各地拾遗亭:
“凡民间所述,无论琐碎,皆录之存之,不得删改。”
风起了。
而在春社祭典筹备处,谢云澜展开礼单,目光停在“信火节奏”一项上。
窗外阳光斜照,远处传来孩童清亮的歌声,像是某种古老的节拍,正缓缓归来。
谢云澜站在春社祭典的沙盘前,指尖轻轻划过“信火节奏”那一栏。
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礼单上,映出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浮游。
她没有动怒,也没有争辩——当礼部尚书以“非祖制”为由,执意要将这一环节从祭典中剔除时,她只是微微一笑,合上了手中的册子。
“既然说是祖制,那便请祖制说话。”她语气平缓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,“传令各地拾遗亭:问一问百姓,什么声音,是他们最想留给后人的。”
命令发出三日,回音如雪片般飞来。
昌平、江州、陇右、岭南……百余份答复经由驿道汇入京兆,九成以上不约而同写着同一个答案:“铃音与鼓点。”有的附着孩童手绘的节奏图,有的录下老人哼唱的节拍口诀,甚至有村学私塾集体誊抄的一段《拾遗谣》:“铜铃响三声,往事不敢藏;鼓打十三折,旧灯再燃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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