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影压垮墙的时候,没人听见裂响。
可当第一块陶板被嵌进驿道旁的土基时,整座京城的心跳仿佛都慢了一拍。
如今那堵由万民手书拼成的“心录墙”已矗立四日,风吹不动,雨淋不倒,像一座无字碑,又像一柄悬在庙堂之上的剑。
宫中偏殿,皇帝仍握着朱笔,案前那份《拾遗保护法》草案未批也未驳。
他问得太监的话,终究没有得到答案——因为答案早已不在紫禁城内。
朝野开始躁动。
流言自东华门悄然蔓延:“七皇子借民间拾遗之名,行篡改祖宗成法之实。”有御史在私宴上冷笑,“若百姓皆可议法,官威何存?士林何立?”更有旧族门客四处游说,称“民智未开,妄录必乱”。
风起云涌,王府却静得反常。
苏锦黎坐在西厢书房,窗外是初夏最烈的日头,照得青砖泛白。
她执笔批阅新一期《拾遗汇要》,指尖停在一条边陲老妇所录:“儿走三十载,归时坟已荒。我煮了他最爱的荠菜羹,倒在墓前,他说好喝。”
她顿了顿,将这条圈出,标注:“转义塾教材组,配图叙事,适龄八岁以上。”
柳知秋捧着厚厚一叠卷宗进来,眉眼沉静。
“王妃,按您吩咐,《拾遗案结案对照表》已整理完毕。共收录三年来经拾遗重审之案一千二百六十七件,纠错三百八十一例,纠错率不足百分之三。”
“不足百分之三。”苏锦黎轻声重复,唇角微扬,“他们怕我们翻天,可我们连十分之一都没动。”
她起身,换下常服,披上素色褙子,带着这份薄薄册子直赴都察院。
程砚秋正在审阅一道弹劾奏本,见她到来,略感意外。
苏锦黎不寒暄,只将册子推至案前:“请程御史以监察之权,查此数据是否属实。若有虚报,我愿当庭认罪。”
程砚秋翻开第一页,眉头渐渐舒展。
左栏是刑部旧档裁决,墨迹森严;右栏是拾遗亭采集证言、乡老佐证、物据复原后的重审结论,条理清晰。
每一条皆附编号与来源,可溯源、可验证。
她看了整整一个时辰,最终合上册子,抬头问道:“你为何不辩?”
“真相不必辩。”苏锦黎答,“它只需要被看见。”
三日后,程砚秋具本上奏:“拾遗非为翻案而设,实为补漏之镜。其行有序,其据可查,其心在民。若因其揭弊而斥其乱法,如同因医者诊出病灶而杀医。”
这一本,如石投静湖。
士林舆论悄然转向。
有人开始议论:“原来并非处处冤狱,而是终于有人肯听。”也有学子自发抄录《对照表》张贴于国子监外壁,题曰:“信不在衙门,在人心。”
与此同时,萧澈在王府暖阁里听崔砚铭汇报。
“赵砚之已联络十二位退仕老臣,撰《乱法论》三篇,欲投《京报》《文萃》等七大报馆。”崔砚铭语气平静,“内容极尽危言耸听,称‘拾遗将启匹夫议政之祸’。”
萧澈倚在软榻上,面色苍白,手指却稳。
他咳了一声,接过纸稿粗略扫过,忽然笑了。
“不让发?”崔砚铭问。
“发。”萧澈淡淡道,“不但发,还要加框推荐,署名‘百家争鸣特刊’。”
崔砚铭一怔。
“明日就在国子监设‘法理争鸣堂’,”萧澈继续道,“请支持拾遗者与反对者各派代表,每日辩论一个时辰,记档存修史院,供后人观览。”
第七日,争鸣堂座无虚席。
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走上台,手中捧着两份泛黄文书。
他原是江南名士,因替蒙冤友人鸣不平,被判流徙十二年,半生蹉跎。
“这是当年刑部定罪状,”他抖着手展开,“说我蛊惑民心。可这里——”他抽出另一张纸,“是拾遗亭从三个村子访得的证人供词,证明我那朋友确系被诬陷。若非今日还能说话,这口冤气,只能带进黄土。”
堂下鸦雀无声。
“有人说,规矩不能破。”老人声音嘶哑,“可谁来告诉我,当初打破我家门、抢走我儿子的刀,是不是也叫‘规矩’?”
没有人回答。
就连坐在后排的几位反对派学士,也低下了头。
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,沈砚舟正调试一架新制铜铃机关。
这是他设计的“拾遗备案自动触发机制”:凡同一事件在三地以上拾遗亭登记,铃音即响,直通刑部、都察院、修史院三处值房。
深夜,急铃突响。
显示西南三州同时上报“官吏焚档”。
他立即调巡防司夜行核查。
两个时辰后,回报传来:某县衙后院火光未熄,残烬中搜出大量未燃尽卷宗,其中一页赫然写着“灯变夜失踪孩童名录”,共计四十七人。
主官被抓个正着,犹自嘴硬:“不过是些废纸,留着占地。”
沈砚舟冷笑,命人将残页高举于火光前。
“你说是废纸?”他声音不大,却穿透夜风,“可对孩子母亲来说,这是她一生唯一记得的名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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