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子时将至。”子时将至,京畿十三县的夜却未眠。
谢云澜没有去争辩礼部那道荒唐密令——“禁演信火节奏,以防礼制淆乱”。
她只是悄然遣出十三名乐坊旧人,每人带一柄陶铃、一张炭纸、一句口诀,分赴各县拾遗亭。
她不说“抗命”,只说:“让声音沉下来,但别熄。”
三日后,子夜钟声未响,各地拾遗亭已悄然挂起空白陶板。
无字,无言,唯有一片片素陶在月光下泛着冷青色的光。
百姓不解,继而懂了:不许说,那就写;不许唱,那就刻。
孩子握不住笔,母亲便握着他的手,在陶上一笔一划落下:“娘亲看病不许加税”“老兵返乡给船票”“佃户交租得见红契”……
一块陶板容不下一句话的委屈,就写两块、三块。
有人写下“我想上学”,旁边立刻有人补上“女童也该进义塾”;有人刻“官差不得夜叩民门”,下一瞬就被附议七人。
陶板越积越多,最终由乡老自发组织,用牛车运往京城。
第四日清晨,皇城外驿道旁立起一面巨墙——万余块陶板拼成,高过马车,长逾百步。
晨光初照,斑驳字迹如星海翻涌,沉默却震耳欲聋。
早朝官员途经此地,纷纷勒马,无人言语。
有御史欲命人拆除,却被都察院程砚秋拦下:“此非逆书,乃万民心录。若毁之,恐失天心。”
消息传入工部,尚书沉默半日,终于提笔拟报:“拟修驿站便民律五条,增设病患歇脚所、军眷渡河凭证、孤寡免行费……参考民间拾遗意见。”奏折呈上时,皇帝只看了一眼,便搁在一旁,未批,亦未驳。
同日午后,苏锦黎巡至西城拾遗亭。
日头正烈,一群孩童围坐石阶,抄写《民之所欲,法之所向》节选。
纸是粗麻裁的,墨迹晕染如花,可他们读得极认真,一字一顿,像在宣誓。
一名老妇拄杖而来,衣袖磨破,眼里含泪。
她颤巍巍递上一只蓝布包,说:“这是我男人临死前写的状子,三十年前征兵派役,一家死了三个儿子,状纸没递出去……如今你们说能记,我就交给孩子。”
苏锦黎接过,未言谢,亦未安慰。
她只轻轻打开布包,取出那张发黄的纸,上面字迹歪斜却用力:“我儿未犯王法,何以充作死役?”名单之下,还有二十七个名字,皆是同村被征后杳无音信者。
她抬眼看向柳知秋,只道:“录入《前置追诉录》,标注:凡拾遗所载未结之冤,皆可随时申请立案。”
归途马车颠簸,窗外光影流转。
一名少年正踮脚将新陶片嵌入墙缝,口中念念有词:“这条,是我奶奶等了一辈子的公道。”苏锦黎望着那背影,指尖轻抚膝上陶片,忽觉一阵久违的滚烫从心底升起——不是愤怒,不是悲悯,而是确信。
他们不再跪求公正,他们在重新定义它。
而此时宫中,皇帝独坐偏殿,面前摊开那份《拾遗保护法》草案。
朱笔在手,却迟迟未落。
良久,他低声问身旁太监:“朕若不允……他们还会自己写下去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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