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刚过,京城的风里还裹着纸灰的气息。
韩霁站在太学门前,手中捧着一叠墨迹未干的奏稿,指节发白。
内阁驳回《拾遗保护法》那天,他没有争辩,只问了一句:“若祖宗之法不可变,那百姓的记忆,算不算新法之基?”
无人作答。
三日后,太学门口搭起一座木台,四角悬陶铃,中央立一块空白石碑。
韩霁亲自执笔写下四个大字:万民立法。
他不讲经,不传道,只设一张案、一摞纸、一支笔,请过往百姓口述他们心中的“该与不该”。
第一日,来了卖菜的老妪,说:“官仓放粮要有人盯着,别再拿霉米当恩典。”
第二日,书童模样的少年蹲在台边,低声念:“孩子走失,里正得报官,不能说是‘自己跑丢的’。”
第三日清晨,柳知秋带来一封岭南来信,纸上歪斜写着一行童言——
“大人说谎要刻陶片挂墙上。”
韩霁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,忽然笑出声,眼底却泛红。
他命人将这句抄在最显眼处,又从灰屋纪念馆调来当年“灯变案”的陶片证据,按时间、地点、人物分类,附于每一条民间建议之后。
两千三百七十六条,最终被整理为七章五十四条。
奏本题名《民之所欲,法之所向》,送入宫中。
皇帝阅至深夜。
烛火跳动间,他的目光停在那句孩童所言上,久久不动。
次日早朝,内侍捧出朱批原稿,全场屏息。
皇帝只写了五个字:
“此非臣奏,乃天问。”
殿上寂静如渊。
就在这时,萧澈自列班中缓步而出。
素日病弱的模样不见踪影,步伐沉稳,声音清冽如寒泉击石。
“陛下既闻天问,不如顺天而行。”他取出一份新策,“臣请设‘双轨修律制’:凡新法颁布前,必经两道查验——其一,由独立修史院核其是否违背贞元教训;其二,交拾遗亭网络,征询民间反馈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礼部尚书:“首试之法,便是《赈灾稽查令》。”
随即展开条文:“禁止以琉璃泡充赈品。”
满殿哗然。
礼部尚书当即出列:“岂能因一事立一法?荒唐!”
“是啊。”萧澈轻轻接话,眼神却不怒,“若十年前有此法,江南水患那三千石粮米,会不会多活三百人?”
无人回应。
唯有檐下铜铃轻响,像是替亡魂叹息。
数日后,刑部悄然挂牌“历史合规司”,主官正是沈砚舟。
他并未大张旗鼓,只命书记官将“灯变案”中贵族借赎金逃责的陶片证据制成展板,陈列于大堂正中。
来办事的百姓抬头便见:某郡公之子流徙三千里,赎银八千两,当日到账;而邻县九品小吏同罪,无力缴纳,死于押解途中。
对比赫然。
没过多久,一名女子跪在刑部门前,哭诉其父因贫不能赎,冻毙边地。
法官提审旧案,当庭宣判:“此律虽存,然与民心所记之义不合,暂不予适用。”
消息传出,街头巷尾皆议。
有人说:“原来法律也能认错。”
也有人说:“以前是律法人,现在是人审律法。”
苏锦黎听罢,只是静坐窗前,看着庭院中新栽的一株槐树。
那是从灰屋纪念馆旁移来的幼苗,根系里还带着旧土。
柳知秋低声道:“裴先生说,制度若不扎根于记忆,终归是空中楼阁。”
苏锦黎点头:“所以我们要让每一部新法,都长在伤疤之上。”
与此同时,王府暗卫传来密报:宫中已有贵人震怒,称“拾遗成癖,动摇纲常”。
而礼部私下调阅历年乐谱,试图抹去“信火节奏”痕迹。
她合上密信,眉心微动。
几日后,一道旨意传至尚乐监:太后寿宴将至,乐舞事宜交由谢云澜主持。
当晚,谢云澜独自坐在灯下,翻看一本破旧乐谱。
那是她在乡野采风时所得,页边写着一句老艺人的话:
“鼓不是给人听的,是给地听的。地动了,人才能站起来。”
她吹熄蜡烛,窗外月光洒落案头,映着她唇角一抹极淡的笑。
明日,她要去城外几家拾遗亭走一趟。
谢云澜接到旨意那夜,翻出了压在箱底的旧乐谱。
纸页泛黄,边角卷曲,墨迹被雨水晕开过,却仍能看出当年一笔一划的认真。
她在乡野采风三年,走遍十七州,只为寻那些快要失传的土调。
那时没人懂她为何执着于“不登大雅之堂”的声响。
直到“灯变案”真相揭开,那些曾被权贵嗤笑为“乱音”的信火节奏,成了唯一能唤醒记忆的密码。
礼部呈上的寿宴乐舞名录里,三百乐师,四十八章曲,无一提及“信 。他们想用金玉之声盖过历史的回响。
谢云澜笑了。
她没有争辩,也没有上奏。
第二日便下令:撤所有宫廷乐班,尚乐监闭门三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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