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穿谷,雪粒如砂,打在崖边枯松上发出细碎声响。
鹤影谷顶,苏锦黎披着玄色大氅,立于风雪中央,像一柄未出鞘的刀。
韩砚跪在她身后,声音压得极低:“崔明远已入江南界,带了户部勾检司三十人,直扑商盟总栈。十二州账册尽数查封,三十七名持铃商户被押入监,罪名是‘私铸灯铃、暗通北境匪哨’。”
话音落,风更烈。
苏锦黎没回头,只是缓缓翻开手中那册泛黄的账本——《商路盈亏图》,纸页边缘磨损,墨迹斑驳,却是当年韩砚初投南商盟时所呈的第一份策书。
她指尖落在“丝绸南运”一行,轻轻一点。
“他们查的是钱。”她嗓音清冷,却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平静,“我们要动的是人。”
韩砚抬眼,眉心微拧:“王妃不怒?”
“怒解决不了事。”她合上账本,转过身来,目光如刃,“你即刻传令下去:不抗查,不辩解,把空白账册副本——全部交出去。”
“什么?”韩砚一惊,“那是假账!若呈报朝廷……”
“正要他们看。”苏锦黎唇角微扬,笑意却无温度,“崔明远要的是证据,那就给他一堆看得见、摸得着、却什么都查不出的东西。让他抄,让他报,让他把这出戏唱足了,送到皇帝面前去。”
韩砚怔住,随即明白过来——这是以虚掩实,用一场看似顺从的献缴,将朝廷的视线牢牢钉死在账面上。
而真正的脉络,早已不在纸上。
“另外,”苏锦黎望向南方夜空下隐约可见的灯火连缀,“通知柳知秋,按计划行事。”
江南,姑苏城外绣坊林立,水道纵横。
柳知秋坐在窗前,手中银针翻飞,素绢上一只白鹤振翅欲飞。
她身边堆满了新样图稿,其中一幅最为特别:百城星布,盏盏白鹤灯如星河洒落,每盏灯下都藏着一枚极小的铃纹暗记——那是商盟持铃商户的身份印记,只有内行人才能辨识。
“这是……改良绣样?”身旁绣娘好奇地凑近,“看着像地图?”
“说是灯会祈福图。”柳知秋轻声道,指尖抚过灯纹,“据说谁家绣了这图,就能沾上‘不灭之光’的福气。”
消息传得飞快。
贵妇争藏,闺秀竞摹,连孩童的香囊上也开始缝起白鹤灯。
不过十日,这《百城灯图》竟成了江南最流行的花样。
无人知道它的真实含义,只觉图案清雅吉祥,仿佛暗夜里的一缕暖意。
而与此同时,崔明远在扬州府衙已连审七昼夜。
他盯着桌上堆积如山的“空白账册副本”,面色铁青。
每一册都格式齐整、笔迹工整,偏偏收支项全为空白,或仅记些无关紧要的货物名称。
查无可查,抓不住丝毫把柄。
“苏锦黎……好一手金蝉脱壳!”他砸了茶盏。
更深人静,他疲惫回房,忽见婢女新绣的一方帕子搁在枕边。
他随手拿起,却猛地僵住——
帕上绣的正是那流行全城的《百城灯图》,而其中几盏灯的位置,竟与近日被查封的灯亭方位完全吻合!
他瞳孔骤缩,连夜下令彻查。
结果令人骇然:全城大小绣坊,九成以上都在绣此图;街头小儿玩的布偶,鞋面花纹,甚至酒楼菜单封皮,皆隐有白鹤灯纹。
更有甚者,巷中孩童口中传唱一首新童谣:
“铃不响,灯自亮;官烧册,娘绣账。”
声声入耳,如针扎心。
崔明远站在府衙高台,望着远处万家灯火,第一次感到恐惧。
这不是叛乱,却比叛乱更可怕——民心已变。
一种看不见的力量,正通过针线、歌声、日常琐碎,悄然渗透进每一户人家。
他终于明白,自己查封的从来不是什么账册,而是一场正在觉醒的共识。
那一夜,他焚毁了所有审讯记录,只留下一句批语:“账无实弊,民有异心,宜缓不宜激。”
数日后,京城,紫宸宫偏殿。
沈知意捧着一份茶点单走入内廷,脚步轻稳。
她在御案旁稍停,不动声色地将一方素色绣帕夹入单中。
皇帝批完奏折,顺手翻开单子,那帕子滑落膝上。
他捡起,展开。
烛光下,细密针脚织就的《百城灯图》静静浮现——百城灯火,星罗棋布,每一盏灯都似含微光。
他凝视良久,忽然问:“这是何人所绘?”
沈知意垂眸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
“一个绣娘说……是百姓自己画的。”皇帝指尖抚过那方素帕,针脚细密如蛛网,却织出一片星河。
灯图静卧于掌心,百城灯火仿佛在烛光下微微颤动,每一盏都像含着一口气,不声不响地亮着。
他没再问。
只是将帕子轻轻压在案头《巡守司旧档》之上——那是三年前废除南境灯道的批复卷宗,朱批早已干涸如血。
此刻,这方绣帕盖住了“停建”二字,像一具棺木上落了片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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