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面青铜镜同时震颤的嗡鸣里，苏晚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。
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——不是恐惧，是荒星生存五年养成的敏锐直觉在轰鸣：镜中那些"自己"，正在吞噬现实与虚幻的边界。
袖中半块影石突然烫得惊人，像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温度。
她想起在荒星矿洞，老猎人拍着她肩膀说的话："这影石吸的是辐射，碎成粉能把活物的影子撕成百片——当年我用这招骗过整支追捕队。"
指尖刚触到影石边缘，最左边那面镜中的"苏晚竹"突然举起带血的匕首，刀尖直指她咽喉。
镜面映出的寒光刺得她眼眶发酸，她却笑了，笑得像当年在黑市赌坊里，用三枚毒针赢走整箱晶石的模样。
"来得好。"她低喘一声，迅速从怀中摸出影石。
这是她在荒星最贫瘠的辐射坑底挖了三天三夜才找到的，指甲盖大小的矿石表面还沾着暗红矿渣。
指腹碾过粗糙石面时，她想起陆昭前天夜里替她挑刺的模样——他说这石头像她，看着硌手，揣久了倒暖。
碾碎影石的瞬间，刺鼻的金属锈味在空气中炸开。
苏晚竹看见细碎的紫光随着粉末扬起，镜中十二道"自己"突然同时扭曲，像被风吹散的墨汁。
再睁眼时，镜宫每个角落都浮着她的影子：有蹲在荒星断墙后啃干饼的，有握着淬毒短刀与辐射兽搏斗的，有被周氏推上流放舰时缩成一团的——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真，哪个是影。
"雕虫小技！"
沈青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，从镜宫最深处扎进来。
苏晚竹循着声源眯起眼，看见东南角镜面映出他青衫下摆的金线——他果然躲在暗格里。
话音未落，七道幽蓝光束从不同镜面激射而出，在虚空中划出灼热轨迹，所过之处，她的分身被灼出焦黑窟窿。
"陆昭！"她本能地喊了一声，转头却见他背靠着裂镜，绣春刀撑地，伤口渗出的血在青石板上洇成暗花。
他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，像雪夜寒潭里淬过的刃："我在。"
这句话像颗定心丸。
苏晚竹弯腰躲过一道光束，借着分身的掩护猫腰疾走。
她能感觉到琉璃的淡金瞳孔始终黏在自己后颈——那是镜宫守卫在用透视能力替她扫路；玄甲的玄铁重剑则横在左侧，替她挡下了两道擦边的光束。
镜宫中央的巨大镜轮终于在视线里浮现。
青铜铸就的轮盘正缓缓旋转，每转一圈，十二面镜子便同时明灭一次。
轮心嵌着的蓝色辐射矿石泛着冷光，正是所有光束的源头。
苏晚竹想起荒星黑市商人说过的话："辐射矿能聚能，聚到极致就是活的阵法。"
她贴着镜轮边缘蹲下，指尖触到轮盘缝隙里凝固的血渍——是沈青崖用来祭阵的活物血。
抬头时，正看见镜中某个分身被光束洞穿胸膛，碎成漫天星屑。
她攥紧腰间的毒囊，突然想起母亲教她的绣绷："要拆乱针绣，得先找到最紧的那根线。"
"打断镜轮运转，才能彻底破坏阵法。"她侧身贴近陆昭耳畔，气息拂过他染血的耳垂，"轮轴卡着三块陨铁楔子，你我各拆一块，剩下的......"
陆昭突然抓住她手腕。
他的掌心烫得惊人，却比任何时候都稳："你拆左边，我拆右边。"他的目光扫过她袖中还剩半块的影石，又落在镜轮中央的辐射矿上，"玄甲护琉璃，我护你。"
苏晚竹望着他染血的眉眼，突然想起在荒星见过的雪豹——明明伤得重，捕猎时反而更狠。
她点头，指腹蹭过他手背的老茧："数到三。"
"一。"
镜中最后一个完整的分身被光束击碎。
"二。"
琉璃突然甩出三枚透骨钉，精准钉住西北角镜面的蛊虫。
"三——"
苏晚竹的短刀已经扎进轮轴缝隙。
金属摩擦声里，她听见陆昭低笑一声，绣春刀挑开右边陨铁楔子的刹那，袖中似乎有什么硬物硌了她手背——像是块被布包着的圆石，带着他体温的余温。
镜轮的旋转突然一滞。
十二面镜子同时发出哀鸣般的嗡响，沈青崖的声音再次炸响："敢坏我大事——"
苏晚竹没听完。
她盯着陆昭藏在袖中的手，那里鼓起的轮廓，像极了他上次替她疗伤时，从暗卫那儿顺来的震雷珠。
镜中十二道"苏晚竹"的身影在紫光里重新凝实的刹那，苏晚竹后槽牙咬得发疼——那幽蓝瞳孔的分身眼尾，竟和她袖中影石的紫光同频跳动。
这不是简单的镜像复制，沈青崖的蛊术，怕是连她最隐秘的底牌都扒了个干净。
"阿昭。"她低唤一声，尾音却被陆昭抽剑的清响截断。
他本撑在绣春刀上的手突然发力，染血的身子如苍鹰振翅，袖中一方青布裹着的圆石已被抛向半空。
震雷珠撞碎镜轮核心的辐射矿时，苏晚竹看清了那布角绣着的并蒂莲——是前日她替他补的旧衣料，原来早被他裁了边角包这杀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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