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灯芯归位
子时的梆子声从街外传来时,老槐树下的雪堆轰然炸开,一个穿着暗红色旗装的女鬼猛地窜了出来,长发遮面,十根指甲乌黑如钩,像鸟爪般抓向最近的小李。她身上的旗装已经发黑,裙摆破了好几个洞,露出里面枯瘦的小腿,脚踝上还套着银铃脚镯,却发不出半点声响。盖灯!苏曼卿嘶吼着将红布抛向琉璃灯。赵敬之眼疾手快,一把将红布罩了上去。刹那间,红布上的太极图金光暴涨,女鬼惨叫一声被弹开数尺,撞在槐树干上,震得满树积雪簌簌落下。她身上的旗装竟寸寸碎裂,露出里面枯骨般的躯体,肋骨根根分明,像个破竹笼。快念往生咒!苏曼卿一边用银簪抵住女鬼的眉心,一边对小李喊道。小李哪里会什么往生咒,急得抓耳挠腮,突然想起平日里听戏班唱的《目连救母》,便扯着嗓子唱起来:南无阿弥多婆夜,哆他伽多夜,哆地夜他,阿弥利都婆毗……跑调的唱腔在雪夜里回荡,倒有几分凄厉。说来也怪,这不成调的戏文竟真起了作用。女鬼的动作渐渐迟缓,灯芯宝石里传来孩童的啼哭声,微弱却清晰,像小猫在叫。苏曼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对赵敬之道:福晋本性不坏,只是被妖法所困。你看灯芯里的小世子,他一直在哭……他才三岁就没了,连糖葫芦都没吃过呢。赵敬之心中一动,想起自己早夭的儿子,那年孩子也是三岁,出痘子走的,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。他叹了口气:罢了,冤有头债有主,让他们母子团聚吧。他取下红布,只见琉璃灯的裂纹已被血色符咒封住,灯芯宝石里的红光渐渐柔和下来,化作一个穿虎头鞋的孩童虚影,正伸出小手拉扯女鬼残破的衣袖,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。女鬼的动作彻底停住,长发缓缓散开,露出一张与照片上如出一辙的脸,只是眼角多了道狰狞的疤痕。她看着孩童虚影,枯槁的脸上竟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,随后身形渐渐透明,与孩童一同化作点点荧光,融入灯芯宝石之中。那盏琉璃灯突然变得轻飘飘的,像个空壳子。
第五章 雪夜别离
第二天清晨,雪停了。荣宝斋的伙计们发现账房先生的尸体消失无踪,只在老槐树下留下一滩清水,水里沉着几粒乌黑的指甲,很快被初升的太阳晒干。赵敬之将修补好的琉璃灯交给苏曼卿,灯身的裂纹虽在,却不再渗出汁液,反而透着一种温润的光泽,像块养了多年的古玉。这等以后怎么办?赵敬之问道,指尖摩挲着柜面上账房先生昨夜打翻的墨渍,已经冻成了冰。苏曼卿将灯揣进怀里,外面裹上厚厚的棉絮,又用麻绳缠了三道:我会带它回西域,找真正的高僧超度。那里有座千佛洞,洞壁上刻着解咒的经文,或许几百年后,他们母子能真正转世为人。她顿了顿,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,银链子上挂着个小巧的翡翠如意,这里面是端王府剩下的最后一点积蓄,金条换成了现大洋,算是……赔给账房先生家人的。赵敬之摆摆手:钱就不必了,只求以后别再有这种邪门物件流到北平城。他想起账房先生的独子才五岁,昨天还来店里给父亲送过棉鞋。苏曼卿走到门口时,突然回头一笑,阳光照在她脸上,竟有了几分血色:赵掌柜,若有来生,我想做个普通女子,在北平城开家绣坊,绣鸳鸯戏水,绣岁寒三友,再也不碰这些阴阳之事。她的身影渐渐淡去,像水墨画在宣纸上晕开,只留下那盏琉璃灯放在门槛上,绿得通透。赵敬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转身对小李道:把那棵老槐树刨了,树根要挖三尺深,用黑狗血浇过再埋石灰。以后后院种点月季吧,喜庆。小李应着,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柜台——那里空空如也,只有一盏普通的青铜油灯在晨光中摇曳,灯花一声爆开,像极了昨夜账房先生最后的惨叫。只是赵敬之知道,有些事,一旦沾上,就再也洗不掉了。就像那盏琉璃灯,虽已远去,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裂纹,每逢雪夜就隐隐作痛。
第六章 古镜玄机
半月后的一个黄昏,荣宝斋来了位穿黑色马褂的客人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总是眯着,手里提着个紫檀木匣子。他自称是琉璃厂聚宝阁的掌柜,听闻赵敬之收过端王府的物件,特来拜访。赵掌柜可听说了?客人呷了口龙井,镜片反射着柜上的铜灯,西城的张记当铺上周收了面镜子,说是慈安太后用过的,结果第二天当铺就起了大火,掌柜的一家七口全烧死了,就剩下个烧黑的镜框。赵敬之心里一紧:又是宫里流出来的邪物?可不是嘛。客人打开木匣,里面垫着红绒布,放着面巴掌大的铜镜,镜面蒙着层绿锈,镜背上刻着缠枝莲纹,竟与那盏琉璃灯的纹样一模一样,这是我从火场废墟里捡的,您瞧这背面的花纹,是不是跟您收过的那盏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?赵敬之凑近细看,突然发现镜缘处刻着行极小的字,用指甲刮去锈迹,露出光绪年制四个小字,旁边还有个字印章。他猛地想起苏曼卿说过,端王府当年一共请妖人做了三件法器,除了琉璃灯,还有一面照妖镜和一把锁魂梳。这镜子……赵敬之的手指刚碰到镜面,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,镜中突然映出个穿旗装的女子,对着他幽幽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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