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血月归位
令牌嵌进星图凹槽的瞬间,整口棺材突然沉进地底,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洞。阴风裹挟着血腥味从洞里涌上来,吹得我几乎站立不稳。那些在血缝中挣扎的黑影越来越清晰,我甚至能看见它们长着狼的头颅和人的身体,爪子上还挂着破碎的布条——那是老烟枪身上穿的粗布褂子。“抓紧!”一双冰凉的手突然从背后环住我的腰,是棺中那个女子的身影。她的身体变得凝实了许多,玄色祭服上绣着的金线在幽暗中闪烁,与我腰间的墨斗线缠绕在一起。我这才发现她的脚没有沾地,而是像烟雾一样飘在半空,长发里缠着几缕青铜锁链的碎片。“下去看看你母亲吧。”她推着我往黑洞里坠,风声在耳边呼啸,却听不清她的声音,“裂隙后面……是你师傅都不敢踏足的归墟……”失重感只持续了片刻,我就落在了一片冰凉的水面上。不是普通的水,而是粘稠的液体,踩上去像踩在凝固的血浆里,每走一步都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黑暗,只有头顶的血月透过裂隙洒下红光,照亮水面上漂浮的东西——成千上万的青铜棺材,每一口都刻着九龙抬棺的图案,只是龙的数量从九条到一条不等,排成螺旋状的队列,指向黑暗深处的一座高台。“这些都是守棺人。”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她的祭服被血水浸透,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,“从秦朝到现在,每一代守棺人的魂魄都被封在棺材里,化作镇主裂隙的锁链。你母亲是第一百零八位,也是唯一成功把你送走的人。”她指向高台中央,那里矗立着最大的一口棺材,棺盖上的九龙栩栩如生,龙睛竟是用两颗鸽血红宝石做成,在血月照耀下泛着妖异的光。更让我心惊的是棺前跪着的人影,穿着熟悉的蓝色道袍,后背插着桃木剑——那是师傅的尸体!“师父!”我疯了似的往前冲,血水没到膝盖,每一步都像有无数只手在拉扯我的脚踝。那些漂浮的青铜棺材突然剧烈震动,棺盖纷纷弹开,里面坐起的不是尸体,而是和女子一样的半透明身影,都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,空洞的眼眶齐刷刷转向我。“别过去!”女子突然挡在我面前,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玄色祭服寸寸碎裂,“你师傅是叛徒!他根本不是困死在长白山,而是主动打开了第一层裂隙,放出了里面的兽魂……”话音未落,高台中央的巨棺突然发出一声巨响,棺盖轰然落地。我看见母亲的脸——和照片上一模一样,只是脸色苍白如纸,双目紧闭,躺在铺着金丝的棺底。她的手腕和脚踝上缠着青铜锁链,锁链的另一端连着四周那些小棺材里的人影,而锁链的尽头,握在师傅的手里。“小三爷,别来无恙啊。”师傅缓缓转过身,他的眼睛里没有眼白,全是漆黑的瞳孔,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,“等你这半块令牌等了整整二十年,现在九龙归位,血月当空,正是打开归墟之门的好时候。”“是你杀了老烟枪?”我握紧工兵铲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后腰的胎记又开始发烫,那些漂浮的人影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,青铜锁链绷得笔直,母亲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,眼角滑落一滴血泪。“他碍事。”师傅嗤笑一声,桃木剑突然出鞘,剑身上缠着的不是红绳,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,“守棺人早就该灭绝了,你母亲当年就是太心软,才会被这些魂魄困住。不过没关系,等我放出归墟里的‘东西’,整个天下都会变成我的炼尸场……”“你休想!”女子突然扑向师傅,她的身体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,缠住桃木剑上的黑虫。那些光点碰到虫子就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腾起阵阵黑烟。我趁机冲向高台,母亲的血泪滴在血水里,竟化作一朵朵红色的莲花,托着我飞速靠近巨棺。“抓住锁链!”母亲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,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,“用你的血……染红九龙……”我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在棺盖的九龙纹路上。那些金龙像是活了过来,鳞片纷纷竖起,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。更神奇的是我后腰的胎记,此刻竟脱离皮肤,化作一道月牙形的红光,悬浮在母亲眉心。“不——!”师傅发出一声咆哮,桃木剑上的黑虫突然爆炸,将女子的光点炸得粉碎。他挥舞着空剑刺向我,剑尖带着一股腥风,我甚至能看见剑刃上倒映出自己扭曲的脸——那是一张半人半兽的面孔,眼睛里燃烧着青蓝色的阴火。就在剑尖即将刺中我心脏的瞬间,母亲突然睁开了眼睛。她的瞳孔里没有血丝,而是映着整片星空,与棺底的星图产生了共鸣。九条金龙腾空而起,首尾相衔,在高台上空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,将师傅和他身后的裂隙牢牢挡住。“结束了。”母亲的声音带着释然的叹息,她的身体开始化作点点星光,与那些漂浮的人影融为一体,“守棺人的宿命……该由你亲手斩断了。”血月突然变得明亮,透过裂隙洒下的红光将整个归墟染成一片猩红。我看着母亲的身影渐渐消散,师傅被金色屏障压得发出凄厉的惨叫,而那些青铜棺材正在沉入血水,棺盖上的龙纹逐一熄灭,像是完成了使命的蜡烛。后腰的胎记不再发烫,青铜令牌从星图凹槽中弹出,落进我手心。这一次它变得温润如玉,上面的纹路与母亲瞳孔中的星空渐渐重合。我突然明白,所谓九龙抬棺,抬的从来不是尸体,而是每一代守棺人不肯屈服的魂魄。当第一缕晨光透过裂隙照进来时,我站在棺山的土坑边。青蓝色的阴火已经熄灭,那些嵌在土壁上的白骨化作了粉末,只有那口金丝楠木棺椁还静静躺在坑底,棺盖上的九龙纹路由金色变成了灰白色,像是褪色的水墨画。老烟枪的铜烟锅被我埋在了坟头,旁边立着一块无字木碑。我不知道该刻什么——他不是盗墓贼,也不是守棺人,只是个想在乱世中活下去的普通人,却阴差阳错卷入了这场跨越千年的宿命。“接下来去哪?”女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,我回头时看见她穿着一身现代的牛仔裤和T恤,长发扎成马尾,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。阳光洒在她脸上,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,若不是那双依旧漂浮在半空的脚,看起来和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。“找个地方吃碗米粉。”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,青铜令牌在口袋里微微发烫,指向南方的天空,“听说云南的过桥米线不错,顺路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剩下的守棺人。”她笑着扔给我一个苹果,自己又掏出一个啃起来:“别忘了,你现在可是第一百零九代守棺人,要是敢偷懒,我就把你扔进归墟喂兽魂。”我接住苹果,咬了一大口。阳光正好,血腥味被山风吹散,只剩下泥土和草木的清香。后腰的胎记变成了浅浅的月牙形,再也不会发烫,只是偶尔在月圆之夜,还能听见九龙齐鸣的声音,从遥远的归墟深处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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