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天回来晚了些,走到福利院后面靠近废弃码头的矮堤坝下面......我就在那儿,捡到她。”
他的声音顿了顿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浑浊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那揪心的一幕:“她就那么蜷在泥水里......一身白的衣裳,全被泥浆染成了脏污的灰色,湿透了,紧紧贴在身上。那头发......当时是雪白雪白的,刺眼得紧,黏在煞白煞白的脸上、脖子上......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。最让人忘不了的是她的眼睛......那种特别深的蓝色,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天......雨点砸在她脸上,眼珠子一眨不眨。”
“喊她,推她,都没半点反应......身子冰得像......像在冰窖里冻透了的石头,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。”
“费了老大力气,才把她背回来。烧热水,擦身子,用棉被裹着......像焐一块冰,折腾了大半夜,她才总算有了点热乎气儿,但人一直昏昏沉沉,不清醒,嘴里偶尔溢出点谁也听不懂的呓语。”
李院长的声音里充满了当时的手足无措和一种至今未解的、巨大的困惑。
“第二天,天放晴了,刺眼的阳光照进来,我去看她......”
他咽了口唾沫,仿佛那惊异依旧卡在喉咙里,眼中那份难以置信的震动清晰得如同昨日,“她醒了,缩在墙角最暗的地方,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......头发......全变了!变成了乌黑乌黑!眼睛......那深蓝色的眼珠子,也变成黑色的了!就那么瞪着我,怕得浑身都在抖,牙齿咯咯地响!就一个晚上!没人动过她。变了!从头到尾,连眼珠子的颜色,都变得彻彻底底!像换了个人!”
他用力地摇了摇头。
“后来试着问她,叫啥名字?家在哪里?爹妈呢?还有没有别的亲人?......”
李院长又重重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悯和一种面对无解谜题的深深挫败。
“问她话,她就只知道摇头,拼命摇头,抱着膝盖,抖得更厉害了。那双眼睛里......只剩下怕。我不知道那孩子过去经历了什么,但我可以确定,那不是普通的怕,像是刻在骨头缝里,渗进灵魂深处,连梦里都在尖叫的那种怕!”
这描述,与洛川记忆中夜溪眼底那从未真正消散、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感,瞬间完美地重合在一起,让他的心猛地一揪。
“她......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?任何事?任何名字?”
洛川追问,声音因为关切和某种急于印证的情绪而显得有些发紧,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。
“想不起。”
李院长斩钉截铁地摇头,语气带着一种面对既定事实的无奈。
“问她名字,也是摇头。不过......有那么一点点......就在我背她回来的路上。”
他眯起眼睛,浑浊的瞳孔努力聚焦,试图从那片混沌的记忆汪洋中打捞出模糊的碎片。
“好像......好像听她喉咙里挤出过一点声音,非常非常微弱,含含糊糊的......听着有点像夜......溪?也可能是叶......西?记不清了,雨太大,风声也响得像鬼嚎。后来登记的时候,实在问不出别的,又想着那晚模糊听到的音儿,就用了夜溪这个名字。”
“然后......她就在这里住了下来。整整两年。”
李院长的语气变得异常沉滞,像灌了铅,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坠向地面。
“不怎么说话,像个小哑巴。见人就躲,像只被吓破了胆、刚从陷阱里逃出来、对任何风吹草动都草木皆兵的小野兔。总是一个人缩在房间最黑的角落里,恨不得消失在阴影里,要么对着墙缝发呆,要么盯着一个积水的坑洼能看上半天。院里别的娃,开始还觉得新奇,想去跟她搭话,逗她玩......后来......唉......”
他顿了顿,语气里满是无奈,“碰了几次硬钉子,看她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,也就都随她去了。吃饭,她总是等所有人都快吃完了,食堂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零星声响,才悄悄溜到食堂,拿最少的一点东西,找个最没人的角落,飞快地吃完,碗一放就走,生怕多停留一秒。”
“活动?从来没参加过,热闹是别人的,与她无关。睡觉......永远面朝着墙壁蜷成一团,后背弓着,对着外面,也不知道在怕什么。”
李院长的话语,缓慢地勾勒出一个极度封闭的少女,充满了孤独和不安。
“试过帮她,”李院长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,那是一种无数次尝试后累积的疲惫,“登报寻人,跑了好几趟城管局,磨破了嘴皮子......石沉大海,没影儿。”
“也试过让院里最活泼开朗的孩子带带她,或者让她帮忙晒晒衣服、择择菜,做点轻省的活儿,想让她慢慢融入......都没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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