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。
当最后一缕黑烟消散时,整座平阳谷已经彻底变了模样。
曾经的山林葱郁,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死寂。
被烧得碳化的树木扭曲地指向天空,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烬,风一吹,便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郭汜和他麾下幸存的九千西凉军,就被困在这光秃秃的山顶。
秋日的太阳,此刻却毒辣得如同盛夏。
毫无遮蔽的暴晒,让每一个士兵的皮肤都泛起灼痛的红。
一千多名来不及逃上山顶的袍泽,已经化作了焦炭,散落在山腰间,散发着烤焦的气味。
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。
最大的折磨,是渴。
烈日炙烤着山顶,也炙烤着每一个人的五脏六腑。
士兵们的水囊早已空空如也。
他们的嘴唇干裂,一道道血口子触目惊心,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。
山下,那条清澈的沁河就在眼前。
河水潺潺,波光粼粼。
那清凉的景象,此刻却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。
它近在咫尺,却又遥不可及。
……
刘景的营寨中,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士兵们排着队,轮番在河边取水。
木桶打满清水的声音,哗啦啦地响个不停。
一些士兵甚至脱掉了上衣,跳进不算深的河水里嬉戏打闹。
他们故意将水大声地泼洒向天空,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。
清脆的笑声和清晰的流水声,顺着风,飘飘扬悠地传到山顶。
这声音,对山上的人来说,不是甘泉,是魔鬼的诱惑。
每一个水声,都像一把小刀,在他们干涸的心上反复切割。
“水……”
一名年轻的西凉兵,双眼无神地望着山下,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梦呓。
他伸出干裂的手,徒劳地抓向空气。
……
被围困的第三天。
西凉军的军心,彻底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一名身材高大的西凉兵,双眼布满了血丝,死死地盯着他身旁百夫长腰间那个干瘪的水囊。
他知道,里面还有最后一口。
那是百夫长留着救命的。
“给我!”
那士兵猛地扑了过去,一把抢过水囊。
他疯了一样拔开塞子,就要往嘴里灌。
“你找死!”
百夫长勃然大怒,拔出腰间的环首刀。
刀光一闪。
鲜血喷涌而出。
抢水的士兵喉咙被切开,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,身体晃了晃,重重地倒了下去。
水囊掉在地上,仅剩的一点水,瞬间渗入焦黑的土地,消失不见。
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片湿润的泥土,喉头不自觉地滚动。
这一幕,成了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根火星。
“他妈的!老子跟你拼了!”
不知是谁吼了一句。
混乱,瞬间爆发。
为了争夺同伴身上可能藏匿的半口水,或者仅仅是为了发泄心中无尽的绝望。
士兵们彻底疯了。
他们拔出兵刃,砍向身边的袍泽。
营地里刀光剑影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曾经的兄弟,此刻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。
“住手!”
“都给我住手!”
郭汜目眦欲裂,嘶声大吼。
然而,他的命令,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作用。
没有人听他的。
纪律和服从,在极致的干渴与绝望面前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郭汜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景象。
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,双目赤红一片。
他心中清楚,完了。
彻底完了。
再这样下去,根本不用刘景的大军攻上来。
他这支引以为傲的西凉精锐,就会先一步自相残杀,彻底瓦解!
……
与此同时,数里之外。
牛辅和张济的大军,终于发现了平阳谷的惊天异变。
当他们看到那被烧成焦炭的山岭,以及山顶上被围困的郭汜大军时,两人都惊得魂飞魄散。
“郭汜中计了!”
牛辅脸色惨白,心急如焚。
“快!全军出击!冲破刘景的营寨,把郭将军救出来!”
张济同样焦急万分,立刻下令。
“咚!咚!咚!”
战鼓声震天动地。
数万西凉军如同潮水一般,向着刘景在谷口设立的营寨发起了猛烈的冲击。
然而,等待他们的,是一面钢铁铸就的绝望之墙。
“放箭!”
高顺面无表情地站在寨墙上,冷冷下令。
陷阵营的士兵们依托着坚固的工事,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倾泻而下。
冲在最前面的西凉兵,如同被割倒的麦子,成片成片地倒下。
“重骑兵!随我冲!”
张飞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响起。
他一马当先,率领三千重骑兵从营寨侧翼杀出,如同一柄铁锤,狠狠砸进了西凉军的阵中。
人仰马翻,血肉横飞。
牛辅和张济的数次冲击,都在张飞的重骑兵和高顺的陷阵营面前撞得头破血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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