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紧被分到了“监运队”,负责把矿洞里运出来的铜块装上车,再拉去藩王府的私铸坊。第一天干活,他就见一个矿工走不动路,瘫倒在地上,监工上去踢了两脚,见没反应,就喊来两个兵丁,像拖死狗一样把人拖进了旁边的山沟。“他咋了?”钱紧问身边的老兵。老兵往地上吐了口唾沫:“还能咋?累死的。这矿洞里的矿工,要么是逃荒的流民,要么是被判了刑的犯人,进来了就别想出去,能活三个月就算命大。”
钱紧心里发寒,可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。那天他跟着车队往私铸坊走,路过一处岔路口,见另一队马车往相反方向走,车帘上印着“朝廷铸币局”的字样。“为啥咱们的铜不拉去铸币局?”他问赶车的老把式。老把式笑了,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一起:“傻小子,朝廷让王爷开矿铸钱,是为了‘通商便民’,可王爷咋会把肥肉给别人?这铜拉到私铸坊,铸成‘平西通宝’,一文钱能当朝廷的两文用,运到江南卖,一转手就是三倍的利!”
原来如此。钱紧想起在昆明城看到的景象:藩王府的商号“同庆祥”里,堆满了从江南运来的绸缎、瓷器,还有从西洋来的钟表,掌柜的见了穿锦袍的就点头哈腰,见了穿粗布的就翻白眼。有次他路过“同庆祥”,听见掌柜的跟客人闲聊,说上个月运了五十车“平西通宝”去浙江,换了两百车丝绸,全拉进了藩王府的库房,“王爷说,等库房堆不下了,就再盖几座新的”。
可这铜,是矿工用命换的。钱紧夜里值岗,总听见矿洞里传来咳嗽声,一声接一声,像要把肺咳出来。有天凌晨,他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矿工偷偷往怀里塞了块小铜块,被监工抓住了。小矿工哭着说“想换个窝头吃”,监工却冷笑一声,让人把他绑在矿洞门口的柱子上,“不给饭吃,不给水喝,让他看看偷王爷东西的下场”。
钱紧看着小矿工干裂的嘴唇,想起了自己的弟弟——在家乡时,弟弟也这么大,总跟着他后面“哥、哥”地喊。他趁监工不注意,偷偷塞给小矿工一个窝头,可没等天亮,小矿工就没气了。监工踢了踢尸体,骂了句“废物”,就让人拖去山沟喂狼了。
那天晚上,钱紧躲在角落里,把脸埋在膝盖上,第一次哭了。他当兵是为了混口饱饭,可现在,他觉得自己像个帮凶,帮着吴三桂榨干那些穷苦人的血汗。他甚至开始恨自己——恨自己不敢反抗,恨自己只能看着一条条人命像草一样被踩死。
就在钱紧浑浑噩噩的时候,矿区来了个大人物——朝廷派来的监矿官,姓赵,据说是康熙皇帝的亲信,来查铜矿的“收支账目”。赵监官刚到东川,就摆了个大架子,让吴三桂的亲信、矿区总管周福全给他下跪,还当众说“铜矿是朝廷的产业,岂能由藩王私吞”。
周福全脸色铁青,却只能陪着笑:“赵大人说笑了,王爷也是为了养军,才暂时挪用……”
“挪用?”赵监官把账本扔在地上,“去年铜矿产铜五十万斤,朝廷只收到五万斤,剩下的四十五万斤去哪了?你给我说清楚!”
周福全说不出话,只能一个劲地磕头。钱紧躲在人群里,心里偷偷高兴——说不定这赵监官能治治吴三桂,让矿工们少受点罪。可没等他高兴两天,就出了事。
那天凌晨,钱紧听见赵监官的住处传来打斗声,他跑过去一看,只见几个蒙面人从屋里跳出来,翻上墙就跑了。进屋一看,赵监官倒在地上,胸口插着一把匕首,已经没气了。周福全随后赶到,见了尸体,立刻喊起来:“不好了!赵大人被反贼杀了!快搜!”
搜了一整天,最后在一个矿工的铺子里搜出了一把带血的匕首,还有一封“通敌书信”——信上写着“约定某月某日刺杀赵监官,里应外合反清”,落款是“南明余孽”。周福全当即下令,把那个矿工拉到矿洞门口斩首,还贴出告示,说“赵大人被南明反贼所杀,平西王已下令严剿反贼,以安民心”。
可钱紧看得清楚,那把匕首是周福全的亲兵常用的款式,那封“通敌书信”的笔迹,跟账房先生写的一模一样。他瞬间明白了——这是吴三桂设的局,杀了赵监官,既能堵住朝廷的嘴,又能安插自己的人,继续垄断铜矿。
从那天起,钱紧彻底心凉了。他知道,在吴三桂的云南,没有公道,没有天理,只有银子和权力。他开始盘算着逃跑,哪怕逃到天涯海角,也不想再做帮凶。
机会终于来了。康熙四年冬,藩王府要往贵州运一批银锭,说是“给贵州的驻军发饷”,钱紧被选进了护送队。他打听好了,车队要走曲靖驿道,那是他当年进来的路,驿道旁有片密林,是逃跑的好地方。
出发前一天晚上,钱紧偷偷把自己攒的几个铜板塞在怀里,又从伙房偷了两个窝头。他躺在营房里,听着身边士兵的呼噜声,心里又紧张又期待——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家乡的田埂,看到了弟弟笑着跑过来喊“哥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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