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云殿内,随着冷凝的离去,话题重新回到魔族事务上。
但方才那番关于道侣的简短对话,却像一缕微不可察的丝线,
悄然牵动了胡玉书心底深埋的记忆。
他温和的目光掠过大师兄那张万年不变的冷峻侧脸,
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,那段被冰雪与剑光笼罩,却又暗藏温暖的岁月。
他和冷凝,从某种意义上说,都是大师兄白景耀“带大”的。
那时的清云宗,还不像如今这般鼎盛。
他们的师尊巫楚之虽已是顶尖强者,但常年闭关或外出游历,
寻求突破契机,宗门内务多由几位长老主持。
而当时已然崭露头角、修为远超同辈的白景耀,
便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照料、引领年幼师弟师妹的责任。
胡玉书还记得自己刚被接入内门时,不过是个怯生生的、对药理有着懵懂兴趣的孩童。
而冷凝更小,像是个冰雪雕琢的娃娃,不爱说话,只对剑有兴趣。
大师兄那时候,总是冷冷的。
他不像其他师兄师姐那般会柔声安慰,也不会讲什么有趣的故事。
他总是沉默地站在那里,身姿挺拔如松,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。
他会丢给胡玉书一堆晦涩难懂的基础药典和一堆需要分拣的灵草,声音没有起伏:
“三日,辨认完毕,错一罚十。”
然后便不再多言,任由小小的胡玉书对着那堆积如山的草药愁眉苦脸。
他也会在冷凝第一次拿起木剑时,只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解最基础的剑招,
然后便让她对着空气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,
一练就是数个时辰,稍有懈怠,
一道冰冷的视线便会扫过来,让小小的冷凝咬紧牙关继续。
那时的他们,是有些怕这位大师兄的。
觉得他严厉、不近人情,像一座永远无法融化的冰山。
但记忆的碎片里,也不全是冰冷。
胡玉书记得,有一次他因为误食了自己胡乱配置的“灵药”而中毒,
浑身发冷,意识模糊。
是大师兄察觉异常,深夜闯入他的房间,
用精纯浩大的冰系灵力为他强行压制毒性,
又亲自去药阁取来解毒丹药,守了他一夜。
当他第二天清晨醒来,看到大师兄依旧如同冰雕般坐在他床边,
眼底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见他醒来,只是淡淡一句:
“药理未通,不可妄动。”
然后便起身离开,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任务。
但那份无声的守护,胡玉书记了很多年。
他也记得,冷凝有一次在后山练剑,不小心被一种带有寒毒的铁棘藤划伤了脚踝,
寒气入体,疼得小脸煞白,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。
是大师兄寻来,沉默地背起她,一步步走回住处。
他用自己的灵力为她驱散寒毒,动作算不上温柔,
甚至有些笨拙,却异常坚定有效。
事后,他罚冷凝打扫了一个月的剑坪,理由是“练剑不察周遭,该罚”。
可从那以后,冷凝练剑时,对环境的感知敏锐了许多。
大师兄从不言说,只用行动。
他会默默将更适合他们体质的功法放在他们房间;
会在他们修炼遇到瓶颈时,用最犀利的话语点破关键,虽然那话语常常冷得刺骨;
会在他们与其他峰弟子起冲突时,如同最坚实的屏障般站在他们身前,
不需要任何言语,仅仅一个眼神,就足以让挑衅者退避三舍。
他的冷漠,像是一层坚硬的外壳,包裹着内里那份沉甸甸的、不善于表达的责任与守护。
胡玉书渐渐明白,大师兄并非没有感情,
只是他的情感,如同极地深冰之下的暖流,深沉而内敛。
他将所有的柔软都藏在了那冰冷的面具和严厉的要求之下,
用他自己的方式,护着他们一路成长。
而冷凝,或许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,潜移默化地受到了极深的影响。
她崇拜大师兄的强大,模仿着他的专注与冷漠,
将全部心神投入剑道,渐渐也成了如今这般清冷孤高的模样。
对她而言,大师兄是如师如兄的存在,是修行路上的标杆,
至于男女之情、道侣之谊,恐怕在她的认知里,
从未有过清晰的轮廓,所以才能如此平静地提出,又如此平静地接受拒绝。
想到这里,胡玉书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有对过往岁月的怀念,有对大师兄的感激,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。
他看着眼前白景耀那依旧冷硬、正与宗主商议着如何调兵遣将对付魔族的背影,
仿佛与记忆中那个沉默地背着受伤师妹、守着重病师弟的少年身影渐渐重叠。
大师兄,始终是那个大师兄。
他用他的冷漠,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可以安心成长的天空。
而如今,这片天空下出现了魔族的阴霾,
他依旧会如同最锋利的剑、最坚固的冰盾,毫不犹豫地挡在最前面。
胡玉书轻轻吸了口气,将翻涌的回忆压下心底。
现在,不是沉湎往事的时候。
他走上前一步,脸上重新挂起温和而坚定的笑容,加入了关于后续部署的讨论。
有些守护,无需言说,只需并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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