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在幽深的户部值房里挣扎,火苗被从门缝里硬挤进来的夜风压得抬不起头,在墙上投下巨大而扭曲、摇曳不定的影子。
空气凝滞如胶,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味和纸张陈腐的气息沉沉压在每个人的鼻端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。
他独自一人,身形挺拔如松,却又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警惕。
面前是一张积满厚尘、缺了半条腿的破旧木桌,桌上摊开的,不是户部那些光鲜的账簿,而是几本纸张粗糙、边角卷起、甚至沾染了可疑暗褐色污渍的册子。
往往不能见人的最能探出秘密。
严世鹏撩着官服急急忙忙地跑到李承鄞跟前儿:“翊王殿下您怎得来了?皇上可有吩咐?
李承鄞随意地翻阅着户部的账册,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你我同在朝堂,本王也不与你绕弯子,军饷亏空的窟窿,怎会没你户部上下的手尾?
李承鄞逼近半步,压低声音:“父皇特命本王与勇毅侯彻查”他凑近他的耳边:“若违令者,先斩后奏。
严世鹏的额头沁出冷汗佯装说道:“是…陛下一言九鼎,臣下自是从命,来人!把往年的账册都给本官搬过来!
下一秒转变为谄媚的脸庞:“翊王殿下见笑,您眼前的只是一部分,我这就让他们都搬过来。
李承鄞又何尝不知他的心思,便说道:“本王查案期间,然户部职司关乎国本,赋税征缴、户籍造册、钱粮调度,皆不得因查案停滞,此事便不必尚书大人管辖了。
“是…
“退下。
严世鹏抓着小厮的手臂慌乱的逃走,李承鄞孤身一人在内室之中,他的手指修长,指节因长期握剑而带着薄茧,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捻开一张薄脆的粮秣支应单。
就在他指尖捻起那张抚恤签收单副本,察觉到那细微折痕下的秘密时——
“吱呀……”
一声腐朽门轴转动的轻响,如同夜枭的哀鸣,突兀地刺破了死寂。比声音更快的,是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身影!
那人并非破门而入,而是如同从门缝的阴影里“流”了进来,动作迅捷无声,带着一种常年行走于刀尖之上的警觉与精准。他甫一站定,便立刻侧身贴靠在冰冷的砖墙上,将自己置于光线最难以企及的角落,如同一片吸附在黑暗中的剪影。
然而,就在他踏入烛火微光边缘的那一刹那,那惊鸿一瞥的容貌,便带着一种极具冲击力的锋利感,狠狠撞入了萧景琰的眼帘。
眉骨线条清晰而略高,带着一丝冷峻与桀骜,那双眼睛宛如深潭的寒星眼瞳并非纯黑,而是带着一种极深、极纯粹的墨玉色泽。
他的脸庞线条异常清晰,如同被最冷冽的北风雕琢过下颌紧抿勾勒出刚毅的弧度,鼻梁高挺,如同险峻的山脊。
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,毫无血色,几缕汗湿的墨色碎发紧贴在额角,那黑,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夜
“翊王殿下万安。
李承鄞转身抬眸,一位黑衣劲装男子半蹲在他面前,尽管有面罩遮挡,仍然藏不住黑衣男子的剑眉星目。
李承鄞正疑惑之际,他开口说:“臣名为萧隐,时任羽林军首领,因圣上之命,派来协助殿下。
“父皇?
萧隐半个时辰前跪在圣宸宫的大殿之上,圣宸宫的空气,沉滞得如同凝固的琥珀。浓郁的龙涎香在沉重的金兽炉中袅袅升腾,烛光只照亮了他搭在明黄软垫上的手。
“羽林军统领萧隐听旨,太子涉嫌贪墨一案干系重大,关乎国本根基。翊王虽忠勇可嘉,然此事务须万无一失,朕心难安,特命你即刻前往户部,协同翊王彻查此事。尔等谨记,唯朕一人为主,不论何人施压、何种阻碍,皆不必忌惮。若遇掣肘,不得隐瞒,当即密奏于朕。此案容不得丝毫马虎,务必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,莫负朕之所托!
“臣明白,可,是太子…
“嗯。
李允贤终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应和,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一种刻意的疲惫,“太子……竟至于此?查,自然要查。国之蛀虫,不可姑息。
萧隐叩头应和:“是。
李承鄞闻言冷笑,心中警铃大作,是协助还是监视?父皇在他身边安插的一双眼睛,一把悬在他头顶、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刃!
一股寒意瞬间从脊背窜起。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,甚至微微躬身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:“儿臣谢父皇隆恩!有父皇安排得力之人相助,儿臣定能事半功倍。”
“陛下说了,万事以您安全为先,以您之命为准。
“以本王之命为准?”李承鄞心中冷笑。这看似放权的言语背后,是更深的禁锢。
萧隐的“护他周全”和“查明真相”,其最终解释权,永远在御座之上!他的任务核心,恐怕是确保他李承鄞查到的“真相”,必须符合李允贤的需要,并且确保他李承鄞本人,不会在查案过程中失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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