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永昌侯府的西跨院,偏僻得能听见隔壁尼庵的晨钟暮鼓。
> 云映雪抱着简陋行囊,跟在引路小厮身后。
> 暖香堂内,侯夫人林氏指尖拨着白玉念珠,眼皮都懒得抬:
> “商户女?罢了,既是周管家寻来的人,便留着吧。”
> 那语气,像在打发一件不合用的旧物。
> 云映雪垂首行礼,袖中指尖掐进掌心。
> 踏出暖香堂时,她唇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。
> 好一个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的永昌侯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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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昌侯府的西跨院,仿佛被遗忘在时光的褶皱里。引路的小厮脚步拖沓,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敷衍,领着她穿过一道又一道月亮门,越走越僻静。青石板路两侧的苔藓越来越厚,墙角下堆积着无人清扫的落叶,在湿冷的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腐败气息。
终于,在一堵爬满枯藤的高墙下,小厮停住了脚步,推开一扇吱呀作响、漆皮剥落的木门。“云姑娘,就是这儿了。”他声音平板,眼神瞟向别处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。
院落很小,三间低矮的厢房围成个局促的“凹”字。墙角一口废弃的石井,井沿布满青苔。院中一棵半枯的老槐,枝桠嶙峋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,更添几分萧索。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,混杂着一缕极淡的、隔壁尼庵飘来的檀香气息。果真僻静,静得能清晰地听见隔壁庵堂传来悠远而单调的暮鼓声,咚——咚——,一声声敲在人心上,无端催生寂寥。
云映雪抱着自己那个不大的、洗得发白的蓝布包袱,站在院中。包袱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、母亲留下的一支旧银簪,还有她视若珍宝的乌木算盘和那个装着特制辣椒粉的灰布小囊。她环顾四周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有那双沉静的眸子,像古井无波的水面,映着这破败的景象。没有抱怨,也没有失落,只是微微颔首:“有劳小哥。”
小厮含糊地应了一声,逃也似的转身走了,仿佛多待一刻都嫌晦气。
简单归置了仅有的几件物品,云映雪换了身素净的棉布衣裙,头发用那支旧银簪绾了个最简单的髻。周管事派来的一个小丫鬟传话:夫人召见。
暖香堂。
这名字与西跨院简直是两个世界。还未走近,一股浓郁的、混合了名贵沉檀和暖炉熏香的馥郁气息便扑面而来,甜腻得几乎能凝成实质,堵在人的喉咙口。厚重的锦帘隔绝了外面的寒气,里面温暖如春,暖得人微微发汗。
堂内陈设极尽奢华。紫檀木的家具泛着幽光,多宝格上陈列着各色珍玩,流光溢彩。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,踩上去悄无声息。几个穿着体面绫罗、低眉顺眼的丫鬟垂手侍立在角落,如同没有生命的摆设。
正中的紫檀嵌螺钿罗汉榻上,斜倚着一位妇人。这便是永昌侯府的女主人,林氏。她约莫四十许年纪,保养得宜,皮肤白皙,眼角眉梢却已刻上了细密的纹路,透出几分经年的刻薄与疲惫。一身宝蓝色缂丝缠枝莲纹的袄裙,华贵非常,发髻上簪着赤金点翠的凤钗,流苏低垂,熠熠生辉。此刻,她正用戴着翡翠戒指的、保养得宜的指尖,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串温润的白玉念珠,发出轻微的、规律的磕碰声。
云映雪垂着眼,依着周管事事先教的规矩,走到离罗汉榻尚有七八步远的地方,屈膝,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。动作不算十分娴熟,却也无甚错处。
“民女云映雪,见过夫人。”声音不高不低,清晰平稳。
念珠拨动的声音停顿了一瞬。
林氏抬起眼皮,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上上下下、慢条斯理地扫视着站在堂中的少女。从她荆钗布裙的打扮,看到她素净不施脂粉的脸庞,再到她那双垂着、却依旧显得过分沉静的眼睛。那目光里没有审视,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、毫不掩饰的挑剔和厌烦。
半晌,一声极轻、带着浓浓倦怠意味的嗤笑从她鼻腔里逸出。
“呵……”林氏重新垂下眼皮,指尖又拨动起念珠,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费神。她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暖香堂的每一个角落,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凉薄,“商户女?倒是生了个齐整模样。”
空气瞬间凝滞。侍立的丫鬟们头垂得更低,大气不敢出。
林氏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对着空气吩咐,语气轻飘飘的,带着施舍般的随意:“罢了,既是周管家寻来的人,又‘救’过老夫人一回,府里也不缺这一口饭食,便留着吧。”那“救”字,她说得极轻极飘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,仿佛那场当街的危急不过是场不值一提的闹剧。
“西跨院那边,地方是偏了些,倒也清净。你一个外头来的,懂些算盘珠子,”她终于又瞥了云映雪一眼,眼神像在看一件不合时宜、勉强收容的旧物,“就好好待在那边理你的账,莫要四处走动,没的冲撞了府里的贵人,也省得旁人嚼舌根,说我们侯府没个规矩,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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