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沉默的注视,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!像冰冷的铁水浇在心头,瞬间冻结了刚刚因吐纳而获得的那一丝平静!
阿宁和王浩僵在原地,如同被施了定身法。整理行囊的动作停滞了。焦灼的气息被更深的寒意取代。土屋里只剩下老周头枯手指甲刮擦冰冷灰烬的细微沙沙声,以及油灯灯芯燃烧时那如同垂死喘息般的微弱噼啪声。
这无声的目送,持续了不知多久。
终于,老周头极其缓慢地、无声地……停下了拨弄灰烬的动作。
他枯瘦的手指蜷缩着,放在膝盖上。佝偻的背影在昏黄的光线下凝固着,仿佛一尊历经千年风霜的石像。
然后,他极其艰难地、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……站起了身。
没有再看他们一眼。
他佝偻着腰,步履蹒跚地、一步一步,走向主屋深处那片浓稠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。昏黄的油灯光晕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,很暗,随着他的移动而扭曲变形,最终被那扇低矮的木板门彻底吞没。
“吱呀……”
门轴摩擦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叹息。
木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。
隔绝了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晕,也隔绝了那个沉重如山、令人窒息的背影。
主屋里,重新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彻底吞噬。
只剩下阿宁和王浩僵立在灶台昏黄光晕的边缘,如同两尊冰冷的石像。行囊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肩上,胸口那温热的碎片悸动与刚才那无声注视带来的冰冷压迫,形成冰火交织的煎熬。
老周头最后的沉默和离去,像一块巨大的、冰冷的墓碑,轰然矗立在通往“望仙坡”的道路起点。没有言语,没有动作,只有那凝固浊气中弥漫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,和那扇隔绝了最后一点光线的、紧闭的木板门。
阿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行囊深处那块温热的琉璃碎片。碎片传来一阵清晰而温润的搏动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,驱散了些许心头的寒意。
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鼻、带着浓重尘土的空气,用力握紧了手中那根削尖的木矛。粗糙的木刺硌着手心,带来一种真实的痛感。
王浩推了推破碎的眼镜,镜片反射着灶台边最后一点将熄的火星微光,眼神重新凝聚起冰冷而执拗的锐利。他枯瘦的手指,无声地、用力地按在了行囊外侧那张破纸地图凸起的位置上。
望仙坡。
那道青绿流光。
归途?深渊?
答案,不在身后这凝固的沉默里,而在前方那被昏黄天幕笼罩的、未知的征途之上。
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无需言语。
彼此眼中那被恐惧冻结后又重新点燃的决绝火焰,便是最好的回答。
阿宁最后看了一眼主屋那扇紧闭的、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的木板门。门内一片死寂,仿佛刚才那个佝偻的身影从未出现过。
他猛地转过身,背起沉重的行囊。
木矛冰冷的尖端在昏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光。
王浩紧随其后。
两个瘦小而执拗的身影,推开土屋那扇同样吱呀作响、却通往外面世界的破木板门,义无反顾地……融入了落尘镇那无边无际、昏黄压抑的夜色之中。
门内,一片死寂的黑暗里。
那扇低矮的木板门后。
一声极其轻微、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、悠长的叹息,如同游丝般,幽幽地飘散在浓稠的黑暗里。
无人听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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