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,砸在苏明的车窗上,噼啪作响。
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,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,像嶙峋的石块。仪表盘的绿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,映出他布满冷汗的脸,也映出副驾驶座上那滩还没干涸的暗红色血迹——半小时前,那还是温热的。
省道307线的这段路,苏明再熟悉不过。作为货运公司的司机,他跑这条线三年,凌晨三点的雾气、正午的暴晒、深夜的寂静,都刻在他的记忆里。可今晚不同,暴雨模糊了视线,车灯只能照出前方十米的距离,路面湿滑得像涂了油,货车的轮胎偶尔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像是在警告什么。
他本来不该这么急的。老板催着送货,说早到一天加五百奖金,苏明想起家里等着交学费的女儿,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,脚就不自觉地踩重了油门。货车像一头失控的巨兽,在雨幕中狂奔,引擎的轰鸣声被雨声掩盖,只剩下风驰电掣的快感,和隐隐的不安。
变故发生在一个急转弯。
他正低头看了眼导航,确认下一个服务区的位置,抬头的瞬间,就看见一个黑影突然从路边的树林里冲了出来。那是个穿着蓝色雨衣的人,似乎是想横穿马路,可暴雨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。苏明的心脏骤然缩紧,猛地踩下刹车,方向盘往左边猛打——但已经晚了。
“砰!”
一声沉闷的撞击声,穿透了雨声和引擎声,重重砸在苏明的心上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货车前轮碾过什么东西的触感,那触感透过轮胎,顺着方向盘传到他的掌心,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柔软和阻力。
他的大脑一片空白,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,还有雨点击打车窗的噪音。货车冲出了几十米才缓缓停下,苏明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,不敢回头,不敢下车,甚至不敢呼吸。
“人……人呢?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。
暴雨还在下,路边的树林里黑黢黢的,像一张巨大的嘴,要把一切都吞噬。他鼓起勇气,按下车窗,冰冷的雨水瞬间灌了进来,打在他的脸上,让他打了个寒颤。他探头出去,借着车灯的光往回看——路边的积水里,蓝色的雨衣漂浮着,旁边是一滩迅速扩散的暗红色,像一朵诡异的花,在雨水中绽放。
那个人一动不动。
苏明的心跳快得要炸开,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喉咙,让他喘不过气。他想下车,想看看那个人还有没有救,想打120,打110——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另一个更强烈的想法压了下去。
撞死人了。
他家里穷,母亲的医药费每个月就要几千,女儿明年就要上高中,学费更是一笔巨款。如果他坐牢了,这个家就垮了。老板说过,货运司机撞死人,不仅要赔钱,还要负刑事责任,轻则几年,重则十几年。他不能坐牢,他不能让女儿辍学,不能让母亲没人照顾。
逃。
这个字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,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。
他猛地关上车窗,重新发动引擎,货车再次启动,这一次,他的油门踩得更狠了。后视镜里,蓝色的雨衣和那滩血迹越来越远,最终消失在雨幕中。他不敢减速,不敢回头,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,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。
不知开了多久,雨渐渐小了,天边泛起了鱼肚白。苏明把车停在一个偏僻的服务区,颤抖着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,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滩血迹。纸巾吸饱了血,变得沉甸甸的,他不敢扔掉,只能攥在手里,直到找到一个垃圾桶,像丢炸弹一样扔了进去。
他洗了把脸,冷水浇在脸上,却无法驱散内心的恐惧和慌乱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脸色苍白,眼神躲闪,眼底布满了红血丝,像个鬼。
“没人看见,没人知道。”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,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,“是他自己突然冲出来的,不能怪我……没人看见……”
可他骗不了自己。那个撞击声,那个碾压的触感,还有后视镜里漂浮的蓝色雨衣,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,挥之不去。
他硬着头皮把货送到了目的地,老板果然给了他五百块奖金,可他拿着那叠钱,却觉得无比沉重,像是沾满了血。回到家,妻子问他怎么脸色这么差,他只说路上淋雨感冒了,匆匆洗漱后就躲进了房间。
躺在床上,他闭着眼,全是那个蓝色的身影。他开始失眠,就算睡着了,也会被噩梦惊醒——梦里,那个穿着蓝色雨衣的人,浑身是血,一步步向他走来,雨衣的帽子遮住了脸,只能看到嘴角流下来的血,滴在地上,发出“滴答、滴答”的声音。
“为什么要跑?”梦里的人问他,声音嘶哑,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。
苏明想跑,可双脚像灌了铅一样,动弹不得。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,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,带着雨水和血腥味。
“救命!”他大喊着惊醒,浑身冷汗,心脏狂跳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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