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日后的清晨,三一门山门外的青石路上还凝着层薄霜,罗恩已带着一行人轻装简从地踏上了下山的路。他依旧是那身素净的细麻长衫,只是袖口处磨出了圈浅白的纹路——那是常年束袖练功留下的痕迹,风掠过肩头时,未束的银发如流雪般拂过衣领,几缕发丝缠上颈间的墨玉坠子,随着脚步轻晃,在初阳下泛着淡青的微光。他背上只斜挎着个深色布包,里面装着几本线装书与一小盒伤药,走在最前时,脚步轻得几乎不沾尘土,唯有鞋底偶尔碾过路上的碎石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陆瑾紧随其后,身上穿的是件新浆洗的浅蓝长衫,领口绣着枚小小的银纹三叶草——那是三一门内门弟子的标识,针脚还带着几分新嫩。他背着个鼓囊囊的行囊,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行囊带,指节微微泛白,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渐渐缩小的山门,眼底满是年轻人初出山门的兴奋与期待,连脚步都比平日快了半拍,偶尔还会被路边的石子绊一下,忙稳住身形时,耳尖会悄悄泛红。
队伍末尾跟着四名精锐弟子,年纪最长的姓陈,背着个深棕色的药箱,药箱边角包着铜皮,是门中长辈传下的旧物;最年轻的弟子叫林小满,腰间悬着柄短剑,剑鞘是普通的桃木所制,却被他擦得发亮,走路时总忍不住摸一摸剑柄,眼神里藏着几分紧张与期待。几人虽都穿着统一的灰布短打,却个个腰杆挺直,精神抖擞,只是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对山下世界的茫然。
此时正是民国初年,山间的宁静尚未被外界完全惊扰,可一踏上官道,乱世的痕迹便扑面而来。官道两旁的田地大多荒芜,干裂的土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,偶尔能看到几株枯黄的麦秆歪在地里,被风刮得瑟瑟发抖。路边的破庙里,蜷缩着十几名流民,个个面黄肌瘦,身上裹着破烂的单衣,有的衣摆烂得露出脚踝,冻得通红;有的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,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。看到罗恩一行人经过时,多数人只是抬起浑浊的眼睛望了望,又无力地垂下头,唯有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,扎着乱糟糟的羊角辫,扒着庙门的破木板,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瑾鼓鼓的行囊,喉咙里悄悄咽了口唾沫。
陆瑾第一次亲眼见到这般景象,方才还兴奋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。他下意识地摸向行囊——里面装着师娘给准备的麦饼,用油纸包着,还带着淡淡的麦香。指尖触到油纸的那一刻,他又顿住了:一行六人,干粮本就只够支撑到金陵,若是分出去,后面遇到荒山野岭,怕是要挨饿。可他再看向那孩子,见她盯着自己的手,小嘴唇抿得紧紧的,指节都在轻轻发抖,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
“师叔……”陆瑾回头望向罗恩,眼神里满是犹豫。罗恩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颔首,墨玉坠子在阳光下泛着微凉的光,像是在无声地鼓励。
得到默许,陆瑾立刻解开行囊,掏出两油纸包麦饼——那是他自己两天的份额。他快步走到庙门前,蹲下身,将麦饼轻轻递向那孩子:“拿着吧,吃了垫垫肚子。”孩子吓了一跳,往后缩了缩,怯生生地看向庙里的一位老妇人。老妇人头发全白了,脸上满是皱纹,见状颤巍巍地挪过来,拉着孩子的手,对着陆瑾连连作揖:“多谢小先生,多谢小先生……”
孩子接过麦饼时,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陆瑾的掌心,冰凉的触感让陆瑾心里一酸。老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,从怀里摸出个东西,小心翼翼地递过来——那是枚草编的哨子,用晒干的狗尾巴草和染了淡红色的麦秆编成,形状像只小麻雀,翅膀上还缀着两根细草穗。“这是娃子自己编的,不值钱,小先生别嫌弃,留着玩。”老妇人的声音沙哑,带着几分局促。
陆瑾愣了一下,连忙接过来。草哨子带着老妇人怀里的体温,编得不算精致,却看得出来很用心。他试着吹了一下,“嘀嘀”的轻响在破庙前散开,那孩子顿时笑了,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。陆瑾也跟着笑起来,把草哨子小心翼翼地放进长衫内袋,贴在胸口:“谢谢您,这哨子我很喜欢。”
直到罗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陆瑾才恋恋不舍地跟上来。走了几步,他回头望了一眼,见那孩子正捧着麦饼,小口小口地啃着,老妇人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,心里忽然暖融融的。
又走了约莫两个时辰,前方隐约出现了城镇的轮廓。走近些才见,镇口立着个斑驳的木牌,上面用朱漆写着“清溪镇”三个字,只是朱漆大半已经脱落,露出底下的木头纹路。镇子里倒有几分生气,街边的铺子大多开着门,有的挂着“洋布庄”的招牌,有的门口摆着留声机,唱着婉转的戏词;不远处的巷口,有座新式学堂,青砖瓦房,窗户是玻璃做的,几个穿着学生装的孩子正背着书包跑出来,嘴里说着“德先生”“赛先生”之类的新鲜词。
可这西洋风气的背后,是更多底层百姓的挣扎。街角的馄饨摊前,摊主是个瘸腿的汉子,正佝偻着身子揉面,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掉进面团里,他只是胡乱擦了擦;巷子里,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正抱着哭闹的孩子,低声哄着,孩子的哭声嘶哑,像是饿极了,妇人只能把空了的奶袋塞进孩子嘴里,眼眶红红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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