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问嬷嬷那句意味深长的“快有变动了”，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，在清悦心里持续荡漾了好几天。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，照常当差，伺候花草，但内心的弦却绷得紧紧的，时刻留意着任何风吹草动。
御花园似乎也进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。李公公对她愈发客气，甚至有些过于周到了，反而让清悦觉得有些不自在。冬梅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，偶尔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……祝福？
该来的终于来了。这日午后，清悦刚修剪完一丛过于茂盛的栀子花，小栗子便一路小跑过来，脸上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打探的谄笑，而是多了几分郑重其事。
“乌雅姐姐，顾问嬷嬷请您过去一趟。”小栗子的语气恭敬了许多。
清悦的心猛地一跳，来了！她稳住心神，放下花剪，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，尽量平静地应道：“有劳公公带路。”
跟着小栗子穿过熟悉的路径，却不是去往常顾问嬷嬷处理事务的处所，而是来到了御花园一处更为僻静、专供管事嬷嬷们休息用的小院。院内陈设简单，却打扫得一尘不染，透着一种规矩森严的气息。
顾问嬷嬷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，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清茶。见到清悦，她指了指对面的石凳：“坐吧。”
“奴婢不敢。”清悦规规矩矩地站着。跟大领导面对面平起平坐？这不符合宫廷规矩，也可能是某种试探。
顾问嬷嬷也没强求，放下茶杯，目光平静地落在清悦身上，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，直抵内心。她没有寒暄，直接开门见山：
“乌雅氏，你在御花园这些时日，差事当得还算妥当。如今有个机会，或许能调你去个新地方当差。但在那之前，老身有几个问题要问你。”
清悦屏息凝神：“嬷嬷请问，奴婢一定知无不言。” 心里暗道：终极面试来了！
“第一个问题，”顾问嬷嬷语气平稳，“若你伺候的主子，赏了你一件极合心意的首饰，但同屋的其他宫女对此颇有微词，甚至暗中排挤，你当如何？”
清悦几乎不假思索，这是典型的人际关系处理题！她谨慎回答：“回嬷嬷，奴婢会感念主子恩赏，但会将首饰妥善收好，非必要场合不佩戴。平日当差待人，一如往常，不因赏赐而骄，也不因他人微词而怯。若有机会，或可酌情用主子赏的银钱买些小吃食与大家分享，只说是托主子的福气，绝不炫耀赏赐本身。” 核心思路：低调处理，维护团队和谐，将个人所得转化为集体的小恩惠，并归功于上级。
顾问嬷嬷不置可否，继续问：“第二个问题，若你无意中听到其他宫的人在非议你伺候的主子，被你撞个正着，你当如何？”
清悦心念电转，这是忠诚度和危机处理能力的考验！她答道：“奴婢会立刻避开，绝不偷听。若实在避无可避撞见了，便装作什么也没听见，什么也没看到，迅速离开。事后绝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，包括主子本人。若主子问起，也只说未曾听闻。” 核心思路：不卷入是非，不传播流言，保护主子声誉的最好方式是有时“不知道”，避免主子因怒行事而陷入被动。
“第三个问题，”顾问嬷嬷的目光锐利了些，“若主子交代你一件事，但你依规矩而行时，却发现主子的吩咐与宫中的旧例略有出入，你当如何？”
这道题难度升级了！是听主子的，还是守规矩？清悦沉吟片刻，答道：“奴婢会先确认是否领会错了主子的意思。若确认无误，则会以最委婉的方式，提醒主子此事项的旧例如何，并请示主子是否需按新意办理。一切以主子的最终决断为准，但务必让主子知晓可能存在的规定差异。” 核心思路：尊重主子权威，但提供专业（规矩）提示，将决策权交还主子，避免主子无意中违规。
三个问题问完，顾问嬷嬷沉默了片刻，石桌上茶杯的热气袅袅升起。清悦垂手而立，心里七上八下，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能令这位严格的“面试官”满意。
终于，顾问嬷嬷缓缓开口，语气里听不出褒贬：“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，看来这些日子的规矩没白学。” 她话锋一转，却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，“乌雅氏，你可知在后宫，对于一个宫女来说，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？”
清悦愣了一下，脑中闪过无数答案：忠心？勤快？伶俐？谨慎？但她觉得这些可能都不是顾问嬷嬷想听的。她回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战战兢兢的经历，福至心灵般答道：“回嬷嬷，奴婢以为，是‘本分’。知道自己的位置，守住自己的心，做好该做的事，不想不该想的，不拿不该拿的。”
“本分……”顾问嬷嬷重复了一遍这个词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满意的神色，“你能想到这一层，还算有点悟性。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后宫之地，荣辱祸福往往只在一念之间。守得住‘本分’，方能走得长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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