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远眺号”静静驶离了那片刚刚经历“真实洗礼”的星域。舷窗外,“和谐境域”的残骸在宇宙中如同一块破碎的彩色玻璃,正在引力的作用下缓慢坍缩,内部闪烁着新生的、尚显微弱却真实的人性光芒。白色石板上,那破碎镜面的印记旁,缓缓浮现出一个新的、形态不定的光斑,它时而如同旋涡,时而如同层层嵌套的迷宫,散发着一种纯粹的、近乎粘稠的思维波动。
“万界之影”的共鸣罗盘,在经历了“滤镜宇宙”的剧烈冲突后,似乎被这种纯粹的思维波动所吸引,稳定地指向了它。
“检测到超高强度集体意识场……物理规则呈现高度主观依赖性……现实结构基于认知共识构建……”舰载AI的汇报带着一种处理抽象概念时的“模拟困惑”。
林枫与苏婉晴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好奇与警惕。一个由思维直接构筑现实的世界?
跃迁过程异常平稳,几乎没有时空转换的眩晕感,反而像是一头扎进了一片温暖而充满无数低语声的海洋。
当视野清晰时,他们看到的,并非璀璨星辰,也非奇异地貌,而是一片……无边无际、由流动的念头和具象化的概念构成的“海洋”。
脚下是凝固的“历史”形成的沉积岩,偶尔会浮现出某个文明片段的鲜活投影;远处有由“数学定理”构筑的、闪烁着理性光辉的山脉;“诗歌”与“音乐”化作可见的流光,在“空气”(实质是活跃的思维介质)中蜿蜒流淌;巨大的、如同水母般的“哲学思辨”缓缓飘过,其体内闪烁着矛盾的辩证光芒。无数形态各异的意识光点——这个宇宙的“居民”——在这片思维的海洋中畅游、构建、争论、乃至彼此吞噬。
这里,是 “思维之海” ,一个现实完全由集体意识与个体信念塑造的奇特宇宙。
“在这里,‘我认为’即是‘它存在’。”林枫瞬间明悟了这个宇宙的基础规则。他的龙魂能清晰地感知到,周围的一切看似稳固,实则如同镜花水月,其存在完全依赖于某个或某些意识的“相信”与“认知”。
苏婉晴尝试着集中意念,想象手中出现一朵冰晶玫瑰。下一刻,一朵完全由纯净冰晶构成、散发着寒气的玫瑰,便真的在她掌心缓缓旋转、绽放。这并非幻术,而是这个宇宙的规则响应了她的“思维”,将其暂时具现为了“现实”。
“好奇妙的规则……”她轻声赞叹,却也感到一丝不安。这种完全依赖于主观认知的现实,是何等的脆弱!
“远眺号”的出现,立刻引起了“思维之海”居民们的注意。一些好奇的、由“探索欲”构成的流光环绕着他们飞舞;一些由“警惕心”凝聚成的暗影则在远处窥探。很快,一个由较为稳定和强大的“逻辑”与“知识”概念凝聚而成、形似古老贤者的人形意识体,来到了他们面前。
“陌生的思维波动,欢迎,亦或……警惕?”贤者意识体的声音直接在他们的思维中响起,带着多重回音,仿佛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发言,“吾等是‘共识议会’的使者。汝等来自‘坚实宇宙’?”
“坚实宇宙?”林枫捕捉到了这个词。
“即现实基础不随个体思维而动摇的宇宙,如同汝等乘坐的这艘……实体造物。”贤者解释道,其形态微微波动,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向往?“在思维之海,一切都建立在流动的认知之上。强大的集体共识可以塑造星系,而一个突如其来的、颠覆性的‘悖论’,也可能让一片存在了万年的‘思想大陆’瞬间崩塌,归于混沌。”
他指向远处一片正在剧烈翻腾、色彩混乱的区域:“看,那里正是一场‘认知风暴’。两个强大的哲学派系关于‘存在先于本质’还是‘本质先于存在’的争论陷入了僵局,他们的信念冲突具象化,撕裂了那片区域的现实结构。”
林枫和苏婉晴望去,只见那片区域时而化作纯粹理念的光辉,时而坍缩为虚无的黑暗,可怕的思维乱流席卷一切,一些弱小的意识光点被卷入其中,要么被同化,要么彻底湮灭。
“所以,你们维持着某种……‘认知秩序’?”苏婉晴问道。
“秩序?不,我们寻求‘稳定’。”贤者的意念传来一丝疲惫,“过于激烈的思想碰撞是危险的。因此,‘共识议会’负责引导主流认知,压制那些可能引发大规模现实崩溃的‘危险思想’或‘错误认知’。我们编织‘认知囚笼’,囚禁那些过于偏激、无法融入共识的个体思维,以维护思维之海的整体存在。”
认知囚笼! 为了整体的“稳定”,而囚禁“危险思想”!
这与“和谐境域”的滤镜、“知识回廊”的焚毁、“静滞星域”的遗忘,何其相似!只不过,这里囚禁的,是思想的本身!
就在这时,一股强烈、尖锐、充满了不甘与反抗意味的思维波动,如同无形的尖刺,猛地刺入林枫和苏婉晴的意识!这波动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囚笼,而是弥散在整个思维之海中,来自于那些被压制、被囚禁的“异端思想”的集体哀鸣与呐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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