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磊立刻上前一步,几乎是挤到了李成栋身边。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,在那些排列整齐的蓝色卷宗盒脊上快速扫视。盒脊上用黑色墨水标注着案卷号、事件名称和起止时间。
“清源河防汛抗洪指挥部文件汇编…清源河堤防加固工程报告…七四年六月雨情水情记录…”王磊低声念着,手指快速而精准地在卷宗盒上划过,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接触档案的人。他的目标极其明确。
突然,他的手指停在一个盒脊标注着“七四年七月清源河特大洪水——省防汛抗洪考察组工作记录及事故报告”的卷宗盒上。他的动作顿住了,呼吸似乎也凝滞了一瞬。那冰冷的眼神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,随即又被强行压下,只剩下更深的寒意。
“这个。”王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他直接伸出手,将那厚重的蓝色卷宗盒从架子上取了下来。动作坚决,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意味。
卷宗盒落入手掌,沉甸甸的,像一块冰冷的墓碑。王磊抱着它,如同抱着一个沉睡的亡魂,转身走向旁边一张供查阅使用的长条木桌。李成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只能僵硬地跟了过去。
王磊将卷宗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,解开上面缠绕的白色棉线。盒盖被掀开,一股更加浓郁的、混杂着霉味和旧墨水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。里面是厚厚一叠用牛皮纸袋分装的卷宗,上面贴着标签。
王磊没有丝毫犹豫,直接找到了标签上写着“考察组工作日志及成员个人记录”的纸袋。他拆开纸袋的绕线,将里面一沓沓用铁夹子夹着的、纸张早已发黄发脆的文件取了出来,铺在桌面上。他的动作异常专注,眼神锐利如鹰,迅速翻找着。
李成栋站在一旁,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。他看着那些泛黄的纸张在王磊指间翻动,那些熟悉的字迹——他自己的、赵振江的、还有其他几个组员的——如同褪色的鬼影,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动。三十年前的时光尘埃,被粗暴地拂开,露出了底下狰狞的真相一角。
王磊翻动的速度很快,似乎在寻找特定的东西。终于,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份装订在一起的、纸张相对较新的文件上。那是事故发生后补录的、关于王建设同志牺牲情况的调查报告。报告的封面是打印的,但里面附有大量的原始笔录手稿复印件。
王磊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报告末尾的几页。那是几份关键证人的证词手稿复印件。李成栋的心脏狂跳起来,他看到了!看到了自己的那份证词复印件!那熟悉的笔迹,记录着那个被精心排练过的、关于“王建设同志主动请缨查看险情,不幸被突然暴涨的激流卷走”的“事实”。旁边,是另一份笔迹更为潦草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的证词——赵振江的!
王磊的手指,如同冰冷的铁钳,死死地按在了那两份证词签名落款的地方。他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。他的目光在“李成栋”和“赵振江”两个签名之间反复移动,然后又猛地翻回报告前面,查看事故发生的具体时间记录。
时间:七四年七月十七日,下午三时十五分左右。
签名落款日期:七四年七月十九日。
王磊的眉头死死地拧在了一起,形成一个深刻的“川”字。他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——混合着巨大的痛苦、深入骨髓的怀疑和一种被欺骗的滔天愤怒!他的呼吸变得粗重,胸膛起伏着。
李成栋站在他侧后方,清晰地看到了王磊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,看到了他那因极度压抑而微微颤抖的肩膀。那份报告里的时间差,像一根尖锐的刺,扎进了王磊的心,也扎得李成栋浑身冰冷。他知道王磊发现了什么——一个巨大的、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!
王磊猛地抬起头,那双布满血丝、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睛,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地刺向李成栋!那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,而是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,带着赤裸裸的、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质问!
“李副馆长,”王磊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浓重的血腥气,“这份事故报告……还有这些证词……是七月十九日才补录签字的?”
李成栋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冷汗瞬间湿透了整个后背,黏腻冰冷。他想避开那噬人的目光,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。
王磊没有等待他的回答,也不需要他的回答。他缓缓地、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语调,继续说道,目光却依旧死死锁着李成栋惨白的脸:“报告里说,我父亲是在七月十七日下午三点多,独自去河边查看一处管涌险情时,被突然暴涨的洪峰卷走的……现场目击者……只有你们两个,你和赵振江同志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却越来越冷,像冰冷的毒液渗入骨髓:“可为什么……这份记录着你们‘亲眼所见’经过的证词……要拖到两天之后才签字确认?”他向前逼近一步,巨大的压迫感让李成栋几乎要窒息,“那两天……发生了什么?你们……在等什么?或者说……在掩盖什么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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