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镇的瘟疫彻底控制住那天,城隍庙的老槐树上落了两只麻雀。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,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,医棚里的草帘都被卷了起来,郎中们正忙着给最后几个结痂的病人拆纱布,孩子们的笑声从巷口传过来——那是隔离了半个月的娃娃们,终于能跑出来放风筝了。
荻花庭站在衙署的院子里,手里捏着上级发来的文书,上面写着“西镇疫控有功,特召五特入郡城授官,亭长荻花庭升一级”。他刚要去找五特,就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,手里还攥着块从山里捡的灰石头,裤脚沾着泥。
“五特!”荻花庭迎上去,把文书递给他,“你看,上级要召你去郡城当小官呢!这可是天大的好事,多少人求都求不来!”
五特接过文书,只扫了一眼就递了回去,低着头抠手里的石头:“亭长,我不去。”
“不去?”荻花庭愣了,“为啥啊?去郡城能穿好衣裳、吃好东西,还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本事,以后走到哪都有人敬着你。”
“我不稀罕。”五特抬起头,眼神亮得像山里的泉水,“我得回黑山西村,我家的老房子还空着,院里的那棵桃树该结果了,要是再不回去浇水,果子就得落了。”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你让人把文书改改,就说我才十岁,见了大官害怕,不敢去郡城——别说我不想当官。”
荻花庭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又酸又暖。他知道五特的性子,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,可还是忍不住劝:“五特,这机会真的难得……你想想,去了郡城,你能把天花的法子教给更多郎中,能救更多人啊。”
“救更多人不一定非要当官。”五特坐在台阶上,把石头放在阳光下翻来覆去地看,“我娘以前说,官场里的人都爱争来争去,今天抢这个位置,明天贪那个银子,哪有心思真的救人?上次我在医棚听王郎中说,去年南边闹蝗灾,当官的把朝廷发的粮都贪了,好多老百姓都饿死了——我才不要进那种地方。”
这话像块石头砸在荻花庭心上。他当了十年亭长,官场的黑暗比谁都清楚:上级来检查,要凑钱送礼;摊派赋税,要先给衙役们留一份;就连修桥铺路的银子,都有人敢偷偷克扣。他张了张嘴,想辩解几句,可最终只叹了口气,坐在五特身边:“你说得对……是我糊涂了,不该劝你去。”
“亭长也不是坏人。”五特看出他的失落,把手里的石头递给他,“你看这石头,灰扑扑的,可里面说不定藏着亮闪闪的东西呢——就像亭长,虽然在官场里,可还是想着老百姓。”
荻花庭接过石头,摸了摸上面的纹路,突然笑了:“你这娃娃,嘴倒甜。那你说,我该怎么谢你?西镇这十五万人的命,都是你救的,我总不能让你空着手回村。”
五特歪着头想了想,眼睛突然亮了:“那亭长陪我去西镇外围的山里转转呗?我喜欢捡石头,要是能找到一座全是石头的荒山,你把山送给我就行——要是官府不让送,我买也可以,我攒了点银子。”
“要荒山干啥?”荻花庭纳闷了,“那些山都是秃的,连草都长不好,既不能种庄稼,也不能养牲口,要它有啥用?”
“这是秘密。”五特把手指放在嘴边,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“亭长别问了,反正我有用。要是实在不能送,那就算了,我再自己找。”
“送!咋不能送!”荻花庭拍了拍大腿,“那些荒山都是官府的,本来就没人要,你想要,我明天就让人去办文书,把山给你划过来——别说一座,你要是喜欢,三座都给你!”
五特眼睛一下子亮了,蹦起来抓住他的胳膊:“真的?那太好了!谢谢亭长!”
看着他雀跃的样子,荻花庭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。他想着,不就是几座荒山吗?比起五特救的命,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。
第二天一早,衙署的衙役们就准备好了轿子。孙老三带着四个力气大的衙役抬轿,张郎中也跟着,说是山里可能有草药,顺便采点。荻花庭本来想让五特坐轿,可五特偏要自己走,说坐轿看不清路边的石头,最后只好让轿夫们抬着空轿跟着,几个人沿着西镇外围的山路慢慢走。
山里的路不好走,全是碎石子,五特却走得飞快,眼睛盯着路边的石头,时不时蹲下来捡一块,翻来覆去地看,要是不满意就扔了,满意的就揣进怀里。荻花庭跟在后面,看着他弯腰捡石头的样子,忍不住笑:“你这娃娃,捡石头比捡银子还上心。”
“石头比银子有用。”五特捡起一块暗绿色的石头,对着阳光照了照,又放回地上,“这块不行,里面的‘芯’不够纯。”
“芯?啥芯?”张郎中凑过来,看着地上的石头,“这石头就是普通的绿石头啊,除了硬点,没啥特别的。”
五特没解释,继续往前走。走了一上午,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,他们到了第一座山——山光秃秃的,连棵树都没有,地上全是灰黑色的石头,风一吹,卷起一阵石粉。孙老三皱着眉:“这山叫‘秃头山’,以前有人想在这里种果树,结果树苗刚栽下去就死了,后来就没人管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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