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然站起身,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。夏夜里的风带着草木清气涌进来,吹得宣纸上的墨迹微微发颤。"你看楼下那条路,"老王头指着窗外,"三年前是不是坑坑洼洼?后来重新铺了沥青,划了停车位,两边还种了树。这就像写小篆,横画要平,竖画要直,转折处得圆融,缺了哪样都不好看。"
季秋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路灯在路面上投下整齐的光斑,晚归的人骑着自行车,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平稳的沙沙声。她忽然想起昨天去调研时,菜市场门口的小贩抱怨说"不让摆又没地方去",而居民又嫌"路边摊太乱"——这不就像小篆里的笔画,太刚了易断,太柔了没骨?
"王师傅,我有点明白了。"季秋水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,眼睛里的红血丝仿佛都淡了些,"城市管理不是光堵,还得疏,就像写小篆,该收的地方要收,该放的地方得放。"
"不光是这样。"老王头拿起毛笔,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"通"字。小篆的"通"字像一条畅通的道路,中间没有阻碍,"你再看这个字,走之底是连在一起的,就像城市的管网,水、电、气、路,哪一样不通都不行。上次城西片区停水,不就是因为老管道和新楼盘的管网没接好?"他顿了顿,笔尖在"通"字的最后一笔上停住,"写稿子也是这样,得把各个问题的来龙去脉理顺,让听的人明白,为什么要这么管,管了之后会怎么样。"
季秋水忽然站起身,在狭小的值班室里来回走了两步,脚步轻快了不少。"您是说,我得先把城市管理的'筋骨'找出来?就像小篆的笔画,先有框架,再填血肉?"她想起自己的稿子,确实像堆零散的笔画,没有主心骨。
老王头笑着点头,又写了个"安"字。小篆的"安"字里,"女"字在"宀"(房屋)下面,安稳得像睡着了,"你看这字,屋里有人才叫安。城市管理到最后,不就是让老百姓住着踏实?"他把写满字的宣纸推过去,"你改稿子时,多想想这几个字:城要固,市要活,管要顺,理要明,最后落脚在'安'上。"
季秋水拿起那张宣纸,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遒劲的笔画,忽然觉得那些字都活了过来。"街"字里的十字路口仿佛有行人往来,"市"字的顶棚下传来叫卖声,"安"字的房屋里飘出饭菜香。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,已经凌晨一点了,却一点困意都没有。
"王师傅,我回去改稿子了!"她抓起U盘,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,走到门口又停下,"您刚才说'城'字里有把戈,是为了防备什么?"
老王头望着窗外的夜色,远处的居民楼亮着零星的灯,像夜空掉落的星子。"那戈不是为了对付谁,"他声音里带着点悠远,"是为了守护。就像现在的城管队员,不是为了赶跑小贩,是为了让大家都有地方做生意,也让走路的人不碍事。"
季秋水走后,值班室又恢复了宁静。老王头把写满字的宣纸晾在墙上,墨香混着夜色,像是浸在了时光里。他重新拿起笔,这次写的是"民"字,小篆的"民"像个被刺瞎眼睛的奴隶,后来慢慢演变成站着的人——他想起刚上班时,老主任说这字的变化,就是世道的变化,管理的目的,就是让每个"民"都能堂堂正正地站着。
第二天一早,季秋水抱着改好的稿子冲进值班室时,老王头正在给窗台上的仙人掌浇水。那盆仙人掌是前几年创城时,从乱摆的花盆堆里捡回来的,现在长得精神抖擞,浑身的刺都透着股认真劲儿。
"王师傅您看!"季秋水把稿子递过去,纸页上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,"我把稿子分成了'筋骨篇'和'血肉篇'。'筋骨'说的是管网、道路这些基础建设,就像小篆的笔画框架;'血肉'讲的是便民市场、社区服务,就像笔画里的气韵。"
老王头戴上老花镜,逐字逐句地看。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稿纸上,把季秋水加的批注照得透亮:"摊贩管理——如'市'字,既要有序,也要有生气";"老旧小区改造——似'家'字,屋檐要牢,门窗要灵"。看到"城市管理不是管制,是梳理,是引导"这句时,他摘下眼镜,用袖口擦了擦眼角——这丫头,不仅看懂了字的形,还悟到了字的魂。
"写得好,"老王头把稿子递回去,声音有点哽咽,"就像写小篆,既要有法度,又要有温度。"
那天上午的城市管理会开得格外顺利。
周书记清了清嗓子,目光扫过会场,手里的发言稿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。“同志们,我们常说城市管理千头万绪,可老祖宗在小篆里早就给我们指了明路。” 他举起稿纸,声音沉稳有力,“大家看这个‘治’字,左边是三点水,右边是‘台’,本义是引水入沟,让水流得顺畅。这告诉我们什么?管理不是筑堤坝硬堵,是开渠道疏导。”
台下响起一阵轻笑,周书记却话锋一转,指着投影幕上的小篆 “序” 字:“再看这个字,上面是‘予’,下面是‘止’,合起来是‘有所予有所止’。就像咱们的早市,既要给小贩留生计,也要划清边界不碍交通。上个月我去调研,看到城东便民市场把摊位编号做成了木牌,既整齐又有烟火气,这就是把‘序’字写活了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喜欢县委办里的秋水长天请大家收藏:(m.zuiaixs.net)县委办里的秋水长天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