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雍亲王府的朱漆大门就被轻轻叩响。门房刚拉开一条缝，就见胤祥裹着一件玄色大氅站在门外，眉宇间带着几分急切，连鬓角的霜花也顾不上拂去。
“十三爷，您怎么这会儿来了？”门房连忙侧身让开，“王爷还在书房呢，奴才这就去通传。”
“不必了，我自己去。”胤祥摆摆手，脚步匆匆穿过庭院。昨夜从靖安司回来后，他一夜未眠，反复翻看胤禩给他的商号账目副本，越看越觉得其中蹊跷——那些看似寻常的收支记录里，藏着与西北商号的隐秘往来，这或许就是洗清四哥冤屈的关键。他迫不及待地想来告诉胤禛，想让四哥知道，胤禩并非要针对他，查案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。
书房的门虚掩着，里面透出微弱的烛火。胤祥轻轻推门进去，就见胤禛坐在案前，面前摊着一堆文书，眼底的青黑比昨日更重，显然也是一夜未歇。
“四哥。”胤祥走上前，声音带着几分急切，“我有要事跟你说——八哥那边查到新线索了，是打磨厂几家商号的账目，里面有和西北的隐秘往来，说不定能查出泄密案的真凶，还你清白！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从怀里掏出账目副本，递到胤禛面前：“你看这账目手法，看似规整，实则在收支里藏了暗记，若不是八哥细心，根本发现不了。四哥，我们现在该联手查案，而不是……”
“联手查案？”胤禛忽然抬起头，眼神里布满血丝，声音冷得像冰，“老十三，你是在告诉我，你四哥不如你八哥明察秋毫，连查个案都要靠他来指点？！”
话音未落，胤禛猛地一拍桌案，案上的砚台被震得跳起，墨汁泼洒出来，溅在雪白的宣纸上，晕开一片乌黑。这突如其来的暴怒，让胤祥瞬间僵在原地，手里的账目副本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他从未见过四哥如此失态。往日里，胤禛即便再生气，也会克制着情绪，可今日，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人灼伤，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。
“四哥，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胤祥连忙弯腰去捡账目，语气带着几分慌乱，“我只是觉得，线索难得，我们不该因为党派之分，错过查清真相的机会。八哥他……”
“八哥？”胤禛冷笑一声，打断他的话，“你现在倒是一口一个‘八哥’叫得亲热！你忘了他这些年是怎么针对我的？忘了他是怎么拉拢朝臣、觊觎储位的？老十三，你是不是在靖安司待久了，连谁是你的兄弟都分不清了？！”
书房外传来脚步声，那拉氏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，见屋内气氛不对，连忙笑着打圆场：“王爷，十三爷，大清早的怎么还吵起来了？快尝尝这参汤，暖暖身子。”
她刚把参汤放在案上，就被胤禛猛地挥袖扫落在地。瓷碗摔得粉碎，参汤溅了一地，热气腾腾的汤水还溅到了那拉氏的裙角。
“你也是！”胤禛的怒火转向妻子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，“日后少跟八福晋往来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里走动！老八那边的人，少沾为妙！”
那拉氏吓得脸色发白，连忙躬身行礼：“是，臣妾知道了。”
胤祥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他知道四哥这些日子压力大，可他没想到，四哥会因为他去了几次靖安司，就变得如此猜忌、如此暴躁。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账目副本，指尖捏着纸页，却觉得那纸张重得像铅。
“四哥，”胤祥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，也带着几分失望，“我以为，我们之间不会因为这些事生分。我去靖安司，不是为了帮八哥，是为了查案，是为了还你清白。可你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，就见胤禛别过脸，不再看他，只是冷冷道：“不必多说了，你走吧。以后没事，少来我这里。”
胤祥看着胤禛决绝的侧脸，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渐渐冷却。他深深吸了口气，将账目副本放在案上，缓缓躬身行礼：“那四哥多保重，弟弟告辞了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走出书房，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。庭院里的寒风卷着残雪，吹在他脸上，却远不及心里的寒意。他想起小时候，四哥总是护着他，替他挡下父皇的责骂，帮他处理惹下的麻烦，那时的他们，是彼此最信任的依靠。可如今，却因为一场泄密案，因为一个靖安司，变得如此生分。
书房里，胤禛听着胤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紧绷的身体忽然垮了下来。他跌坐在椅子上，看着地上的瓷碗碎片和参汤痕迹，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——有愤怒，有委屈，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慌。
他知道自己失控了。刚才的怒火，一半是因为胤祥的“偏向”，另一半，是因为恐惧。恐惧自己连最后一个信任的兄弟都要失去，恐惧自己在这场储位之争中，会变得孤立无援。
那拉氏默默蹲下身子，收拾着地上的碎片，不敢多说一句话。她知道，此刻的胤禛，需要的是独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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