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种被抛弃的恐惧,一种赖以为生的根基被刨断的恐慌。
他王德化,不怕那些满口大义的文官,因为他知道他们的软肋是名声和家族。他也不怕那些拥兵自重的武将,因为他们大多贪婪而短视。
但他怕林渊。
因为他看不透这个人。
这个人的崛起,毫无逻辑可言。他的手段,狠辣而诡异。他的背后,似乎没有任何派系的支持。他就像一颗凭空出现的棋子,蛮横地冲进了棋盘,不仅打乱了所有人的布局,甚至连棋盘本身,都快被他掀翻了。
一个无法掌控的变数,对于王德化这种习惯于将一切都置于掌控之中的人来说,就是最大的威胁。
“去。”王德化转过身,重新坐回椅子上,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已敛去,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。
“督公有何吩咐?”那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。
“把刘档头叫来。”
片刻之后,一个身形精悍、眼神如鹰的中年番子,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书房,单膝跪地。
“督公。”
王德化端起另一只茶杯,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,吹了口气,却没有喝。
“林渊这个人,你怎么看?”他问得随意,像是在闲聊家常。
刘档头沉吟片刻,低声答道:“此人……深不可测。武艺高绝,胆识过人,且善于收买人心。德胜门一战,他亲冒矢石,阵斩敌将,又以奇谋袭了李自成的中军大帐,才致闯贼大败。如今,他在京营中的威望,怕是已经超过了历任总兵。”
“说点咱家不知道的。”王德化的语气里,透出一丝不耐。
刘档头心中一凛,头埋得更低:“此人发迹于锦衣卫北镇抚司,据查,他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并无深交,反而与一个叫钱彪的锦衣卫百户过从甚密。那个钱彪,原是王承恩王公公的人,后来不知为何,死心塌地跟了林渊。”
“钱彪?”王德化念叨着这个名字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王承恩的狗,倒是有几分意思。”
王承恩是崇祯最信任的秉笔太监,也是在历史上陪着崇祯一起在煤山上吊的人。钱彪这层身份,让林渊的背景,又多了一丝扑朔迷离。
“还有呢?”
“还有……他府里,养着两个女人。一个是前朝国丈周奎府上的歌姬,名唤陈圆圆。另一个,据说是从江南流落来的才女,名叫柳如是。”刘档头顿了顿,补充道,“这两个女人,都是艳名远播的绝色。尤其是那陈圆圆,据说吴三桂吴总兵,曾为她一掷千金。”
“女人……”王德化嗤笑一声,语气里充满了不屑,“英雄难过美人关?这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。可惜,对付一般人可以,对付林渊这种人,未必管用。一个能在尸山血海里谈笑风生的人,心,多半是石头做的。”
他将茶杯放下,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。
“咱家不管他是什么来头,也不管他有什么奇谋妙计。”
“咱家只知道,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酣睡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刘档头面前,弯下腰,用那双阴冷的眼睛,死死盯着他。
“去查他。”
“从他出生开始查。他祖上三代是干什么的,他小时候偷过谁家的鸡,摸过谁家的狗,他吃的每一粒米,见的每一个人,说的每一句话,都给咱家查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”
“尤其是,他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,是从哪来的。他那三千白马义从,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吗?他夜袭李自成大营,为何能神不知鬼不觉?还有,德胜门之战,那个叫钱彪的,带着五十个人就敢去冲闯贼中军,是谁给他的胆子,又是谁给他的路线?”
王德化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,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,扎进刘档头的耳朵里。
“咱家要的,不是他有多神勇,不是他有多厉害。咱家要的,是他的破绽,是他的把柄,是他见不得光的东西。”
“一只苍蝇,身上总有缝。给咱家找到那条缝,然后,咱家会亲手把它撕开。”
刘档头浑身一颤,他能感受到王德化话语中那股毫不掩饰的、冰冷的杀意。
“属下……遵命!”
“去吧。”王德化直起身,挥了挥手,像在驱赶一只苍蝇,“记住,要隐秘,不要惊动任何人。他现在是万岁爷眼里的红人,咱家可不想被他抓到什么口实。”
“属下明白!”
刘档头躬身退下,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。
书房里,再次恢复了寂静。
王德化重新坐回太师椅上,闭上眼睛,手指在扶手上,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。
“林渊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。
“就让咱家看看,你这尊新出炉的神,到底……有没有凡人的脚跟。”
而此刻,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林渊,正站在兵部尚书府邸的观星台上。
他没有看天上的星星,而是看着自己手掌中,那幅只有他能看见的【大明国运图】。
图卷上,盘踞在北京城上空的黑色墨迹,已经消退了大半,那血红色的亡国倒计时,也从岌岌可危的个位数,变成了“35天”。
然而,在代表着朝堂权力的紫禁城区域,一缕极细的、宛如蛛丝般的黑线,正悄然成型,缓缓地,朝着代表他自己的那个光点,延伸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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