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木部的使者骑着花斑马闯进青竹部时，木坤正在晒谷场教族人扬谷。竹筛里的小米被风一吹，扬起金黄的弧线，使者的皮靴踩在谷堆上，印出一串黑脚印。
“木坤！你这叛徒！”使者甩着马鞭，银饰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，“黑木首领说了，三日内若不退出汉军阵营，就烧了你这破谷场，把青竹部的人全丢进鳄鱼潭！”
木坤放下木锨，指节捏得发白。身后的族人纷纷抄起扁担，阿吉已经搭箭上弦，箭尖直指使者咽喉。“去年你们抢我们的冬粮时，怎么没说‘叛徒’二字？”木坤的声音像淬了冰，“现在汉军给我们种子，教我们种地，黑木部凭什么指手画脚？”
使者冷笑一声，从怀里掏出块令牌扔在地上：“这是黑木部的‘调令’，你们青竹部的铁矿，即日起归黑木部接管。识相的就乖乖听话，不然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溪涧部的首领带着十几个撑船的汉子从河边赶来，手里的鱼叉还滴着水：“不然怎样？”她一脚踩碎令牌，“昨天黑木部的人想抢我们的渔船，被我们揍回去了，你要不要也试试？”
石耳部的猎手们扛着刚打的野猪路过，看到这阵仗，当即把猎物扔在地上，抽出腰间的短刀：“早就看黑木部不顺眼了，真当我们还是三年前那个任人拿捏的石耳？”
使者见势不妙，调转马头想跑，却被山桃部的人用藤蔓缠住了马腿。花斑马惊得人立而起，把使者甩在谷堆上。木坤上前一步，踩着他的后背：“回去告诉黑木首领，归降的部落已经联成一片，他再敢派人造次，我们就烧了他的木炭窑！”
使者连滚带爬地翻身上马，跑出去老远还在喊：“你们会后悔的！黑木部不会放过你们！”
笑声送着使者远去，木坤转身看向众人：“不能等他们来打，咱们得先动手。”他让人去报信给赵信，自己则召集各部落首领在晒谷场议事。竹筐里的小米还在散发着清香，没人再看一眼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张临时画就的地图上。
“黑木部的木炭窑在西边山坳，靠它跟外族换铁器。”木坤用树枝敲了敲地图，“溪涧部能不能派船守住下游的渡口？那是他们运粮食的必经之路。”
“没问题！”溪涧部首领拍着胸脯，“我们的独木舟夜里也能划，保证一只船都过不去。”
石耳部首领指着北边的山道：“这里是他们去黑岩寨的密道，我们带猎手守着，来一个射一个！”
山桃部的人则自告奋勇：“我们去断他们的水源，黑木部的水井在山后，堵起来不难！”
等赵信带着亲兵赶到时，各部落已经分好了工。他看着晒谷场上热火朝天的样子，嘴角忍不住上扬：“看来你们比我想得更周全。”他让人搬来十箱箭簇和五把铁剑，“这些给你们添装备，今晚就行动。”
夜幕降临时，青竹部的火把照亮了山坳。黑木部的木炭窑正烧得旺，阿吉带着人悄悄摸过去，往窑里塞了捆湿柴，浓烟瞬间呛得窑工抱头鼠窜。“记住了，这是给黑木部的警告！”阿吉在墙上刻下汉旗的标记，转身消失在夜色里。
与此同时，溪涧部的独木舟在渡口布下了渔网，网上系着铜铃，稍有动静就叮当作响。石耳部的猎手们趴在山道旁的树丛里，弓弦拉得满如圆月，盯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。山桃部的人则在水井里投了些无毒的草药，井水顿时变得又苦又涩，喝不得却伤不了人——这是赵信特意交代的，先断粮，不伤人。
第二天一早，黑木部的人发现木炭窑熄火、渡口被堵、水井变味，顿时乱成一团。想去通知黑岩寨，却在密道被石耳部的人射了回来；想出去买粮，下游的船根本靠不了岸。
赵信站在山岗上，看着黑木部的炊烟从密变稀，对身边的亲兵说：“再添把火。”亲兵会意，立刻让人把归降部落的青壮年编成巡逻队，每人臂上系着红布条，在黑木部外围三里地内来回走动。铁矛的反光在林子里闪闪烁烁，像一圈圈收紧的绳索。
黑木部的首领在寨子里摔碎了三个陶碗。他派去求援的人全被拦在半路，带回来的消息全是“汉军在巡逻”“归降部落联合起来了”。粮仓的米缸见了底，铁匠铺因为缺木炭停了工，连族里最横的打手都开始唉声叹气。
“首领，要不……也去跟汉军谈谈？”有长老小心翼翼地提议，“青竹部现在有铁犁，溪涧部有新船，咱们再硬撑下去，怕是要饿肚子了。”
首领猛地一拍桌子，却没说出“不行”二字。窗外传来巡逻队的口号声，清晰得像在耳边——那是归降部落的人在用汉话喊着“保境安民”，每一个字都像锤子，敲在黑木部所有人的心上。
赵信让人把新造的水车图纸送到各归降部落，图纸角落画着小小的汉旗。“告诉他们，只要守住这道防线，下个月，每个部落都能领到一架水车。”他望着黑木部的方向，那里的炊烟已经快看不见了，“孤立不是目的，是让他们明白，归顺比对抗好得多。”
夕阳西下时，巡逻队的红布条在暮色里格外显眼。木坤带着青竹部的人唱起了新编的歌谣，歌词里混着汉话和百越语，大意是“铁犁翻土，汉旗护家”。歌声顺着风飘进黑木部，像一根软刺，扎在每个听着的人心里。
黑木部的使者什么时候会来？没人知道。但所有人都明白，这圈由归降部落织成的网，已经越收越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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