界碑立下,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,李家屯外围那些蠢蠢欲动的暗流,骤然平息。并非消失,而是更深地潜藏起来,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,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的契机。
界内,日子仿佛被那面无字碑定了性,流淌得缓慢而安宁。
村民们渐渐习惯了那面飘在祖宅上空的蓝布,习惯了西头土地庙日益旺盛的香火,也习惯了屯子口老槐树下那块不言不语的青石板。他们依旧敬畏,但敬畏之中,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踏实。至少,在这界限之内,头顶的天,塌不下来。
胡三奶奶将少主“汤色奶白”的炖鱼要求执行得一丝不苟,甚至精益求精。她亲自去河边挑选最肥美的草鱼,用新灶台的火候,佐以山间野菌,熬出的鱼汤浓白如乳,鲜香扑鼻。李默喝得很满意,破天荒地多吃了半碗饭。
常老大盘踞在老槐树下,距离界碑不过数丈之遥。它敏锐地察觉到,在这界碑附近修行,心神格外容易沉静,对月华的吸纳也似乎顺畅了几分。那冰冷的石碑,非但不是阻碍,反而像一块能定心凝神的奇物。它越发不敢懈怠,日夜苦修,身上那丝淡薄的龙威,竟隐隐有凝实的迹象。
然而,绝对的平静,从来都只是一种奢望。
界碑立下后的第七日,正午。
日头毒辣,晒得官道上的浮土滚烫。一个身影,踉踉跄跄,从官道的尽头,朝着李家屯的方向走来。
那是个老乞丐。
衣衫褴褛,几乎不能蔽体,露出下面黝黑干瘦、布满污垢的躯体。头发胡须纠结在一起,沾满了草屑泥土,散发着一股浓重的、混合着汗臭与某种腐败气息的味道。他赤着脚,脚底板结着厚厚的黑痂,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,仿佛随时会栽倒在地,再也爬不起来。
他的眼神浑浊,带着一种长期饥饿导致的麻木与茫然,直勾勾地望着前方,望着李家屯,望着屯子口那棵老槐树,以及树下的无字碑。
这样一个老乞丐,在任何地方都不起眼,尤其是在这兵荒马乱(修行界的暗流涌动,于凡人而言与兵祸无异)、妖魔渐起的年月,更是常见。
他走得很慢,很慢。
一步一步,挪到了官道与通往屯子土路的交界处,也就是那块无字界碑矗立的地方。
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脚下一软,“噗通”一声,瘫倒在地,半个身子,恰好越过了那块界碑无形的界限,一只手,甚至按在了界碑冰凉的石面上。
他剧烈地喘息着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,嘴角流出混着血丝的涎水,眼神空洞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屯子,望着那些在田埂间劳作的、对他指指点点的村民。
“水……给口……吃的……”他伸出干枯漆黑的手,向着屯子的方向,声音微弱如同蚊蚋。
几个在附近田里除草的村民停下了动作,面面相觑,脸上露出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他们认得这是界碑,记得那位小神仙(他们私下对李默的称呼)立碑时说的话。这老乞丐,算不算“越界”?
给,还是不给?
老乞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,按在界碑上的手,微微颤抖着,指甲缝里满是泥垢。
就在这时,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。
李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老槐树的另一侧阴影下,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,碗里是半碗冒着热气的、金黄的棒子面粥。他依旧是那身灰布衣裤,拖鞋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他走到界碑旁,低头看着瘫倒在地、半截身子已在界内的老乞丐。
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,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、不同于饥饿麻木的光,但瞬间又被更深的痛苦覆盖。
李默没说话,只是弯腰,将手中的陶碗,轻轻放在了界碑的基座旁,距离老乞丐那只按在石碑上的手,只有一寸之遥。
粥的温热气息,混合着粮食朴素的香味,飘入老乞丐的鼻腔。
他喉咙滚动了一下,挣扎着,想要去够那只碗。
李默直起身,双手插回口袋,目光却并未看那老乞丐,而是落在了界碑光滑的石面上,落在了老乞丐那只脏污的手刚刚按过的地方。
那里,不知何时,多了一道极其细微的、几乎与石色融为一体的暗红色痕迹,像是指甲无意间划过的印子,又像是一道刚刚干涸的、微不足道的血丝。
李默盯着那道痕迹,看了两秒。
然后,他抬起脚,穿着那只快磨平的塑料拖鞋,对着那道痕迹,轻轻一抹。
动作随意,如同拂去一点尘埃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仿佛水滴落在烧红烙铁上的声音响起。
那道暗红色的痕迹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界碑石面恢复如初,光滑冰冷。
与此同时,那正在挣扎着够向粥碗的老乞丐,身体猛地一僵,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、短促的闷哼。他眼中那丝伪装出的麻木彻底破碎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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