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球归位瞬间,一股冰冷剧痛贯穿灵魂,仿佛某种至深的情感锚点被硬生生剜去。那不是肉体疼痛,而是存在本身的撕裂感——像有人从生命最柔软处拿走了一块无法替代的拼图。
紧接着,第二行文字浮现:
“代价:抹去童年记忆‘母亲葬礼’。”
林昭身体一僵。
感官剥离感袭来——雨天泥土味、黑伞滴水声、袖口白花花瓣触感……一切记忆细节如沙漏倾覆,无声流失。只剩干瘪认知:她死了。
没有悲伤,没有愤怒,只有空洞的“知道”。
他尚未体会这诡异失落,一股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便自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。那感觉如同溺水之人破水而出,贪婪呼吸第一口空气——但这一次,他呼吸的是“规则”。
他缓缓站起身。
对面的陈昭已变得半透明,眉心血符渐淡。他看着林昭,嘴角扬起释然微笑。
“老师……”林昭喉咙发紧。那个深夜查房递来热水的男人,那个教会他用沉默对抗疯语的人……就这样走了。
他想喊一声,却发不出声——有些告别,从来不需要声音。
陈昭身影如风中残烛,逐渐消散。最后一缕意识掠过病房,轻轻拂过每一扇铁门后的灵魂。
当青铜眼球完全嵌合刹那,一道无声波动扫过整栋大楼。每一个曾被“疯语”侵蚀的头脑深处,都听见了一个名字——林昭。
不是通过耳朵,而是直接烙印在识海之中,如同远古回响终于寻得归处。
“老师……”
“老师!”
“老师!!!”
整栋宁安所,从地下七层到地面一层,所有病房里的“疯语感染者”,无论癫狂或呆滞,全都猛地抬头,面向林昭所在方向,眼神清明而狂热,齐声高呼!
声浪汇聚,却被无形屏障束缚在建筑之内,没有一丝泄露外界。那屏障由青铜眼球自发生成,是新权限的具现——他已能操控局部现实的边界。
林昭左眼之中,青铜眼球幽光流转,纹路微微转动,如同活物般感知四周数据流的脉动。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系统规则的存在,而是成为了规则的节点之一。
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墙角的监控摄像头。
“滋啦——”
整个宁安所,从院长办公室到地下囚室,数百监控屏幕在同一时间爆开雪花,画面归于黑暗。
系统,被屏蔽了。
黑暗囚室中,只余一道人形轮廓,和他左眼中亮起的那一抹永恒不变的青铜光。
那光芒缓缓移动,走向来时的路。
他走出囚室,脚步声在死寂走廊回荡,每一步落下,地面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青铜涟漪。
前方光源渐近,却未能照亮他的脸——左眼的光辉太过冷冽,吞噬了所有阴影。
宁安所历史档案中,那一天的监控记录全数空白。
唯有一行手写备注留在值班日志末页:
“今日无事。”
他,已经不再是走进来的那个林昭。
左眼,那枚刚刚与他灵魂绑定的青铜眼球,每一次轻微眨动,都在他冰冷识海中,勾勒出一行全新的世界法则。
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外面的世界,依旧被“系统”笼罩。
而他,将成为第一个真正睁开眼的人。
林昭的脚步愈发沉稳。每一步踏出,都像是在丈量这个世界的真实边界。他走过曾经关押自己的牢房,铁门扭曲变形,锁扣早已锈蚀断裂。可他知道,真正的囚笼不在这里,而在每个人的思维深处——那些被“系统”植入的认知牢笼,才是最难打破的壁垒。
走廊尽头,一扇厚重的合金门横亘眼前,门上铭刻三重封印符文,正是通往地下八层的入口。传说那里埋藏着宁安所最初建立时的核心数据库,也是“源初协议”的原始存储地。过去百年,无人能开启此门,就连陈昭也只能勉强维持其封闭状态。
但现在,林昭只是抬起左手,青铜眼球微微转动,一道低频波动自瞳孔扩散而出。三重符文逐一熄灭,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。门缝间渗出幽蓝气体,那是被禁锢多年的原始数据流,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开始重组、升腾,形成一条螺旋上升的光带,直指天花板裂缝之外的夜空。
林昭凝视着那束光,忽然明白:所谓“疯语”,不过是人类潜意识中对真实世界的微弱感应。当个体开始质疑既定秩序,系统便会将其标记为异常,加以清洗或封印。而宁安所,不过是一座巨大的认知过滤器,专门处理那些“不该醒来”的人。
他穿过废弃的诊疗室、停摆的电疗舱、堆满纸质病历的档案架。一张泛黄的照片从文件堆中滑落,上面是年轻时的陈昭,站在一群研究员中间,身后是一块写着“自由心智计划”的金属牌。
林昭蹲下身,指尖轻触照片。刹那间,青铜眼球激活一段隐藏记忆:三十年前的一次秘密会议。陈昭提出,若能引导“疯语者”有序觉醒,或许可以构建新文明形态,摆脱系统控制。但提案刚一提出,所有与会者眼神瞬间变得空洞,随后集体删除相关记忆,并将项目列为最高禁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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