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北侯顾烈的独子,十五岁的顾飞扬站起来。
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,发出“当”的一声,视线直勾勾地落在王崇身上。
“陛下,我听说您收了个义子,还是罪臣之后。”
顾飞扬的声音里满是挑衅,“罪臣之后也配谈兵法?我不才,最近得了个围棋残局,不如请他来解解看,也让我们瞧瞧,这脑子到底够不够用!”
话音落地,满园的菊花香里都透出一股子火药味。
【来了来了,第一个上门找死的。】
沈曼曼的心猛地一提,抓着王崇的手,能感觉到那小小的手掌冰凉,还冒着细汗。
她低头看他,男孩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捏着她衣角的手指,又攥紧几分。
主位上,蔺宸指尖在酒杯上轻轻一弹,杯子落回桌上,只发出一声闷响。
他下颌朝王崇的方向微抬。
“去。”
这是一个命令。
王崇松开沈曼曼的衣角,迈开步子。他身上那件新做的锦缎宫装有些宽大,衬得他身形愈发单薄。
他就这样一步一步,穿过席间众人或轻蔑或好奇的目光,走到顾飞扬让人摆好的棋盘前。
珍珑棋局。
棋盘上,黑子被白子围得密不透风,只剩最后一口气,眼看就要被全部吃掉。
一个死局。
顾飞扬双臂抱在胸前,下巴抬高,嘴角撇向一边,眼神扫过王崇,满是等着看好戏的轻蔑。
安王捻着胡子,嘴角已经挂上一丝藏不住的讥讽。
王崇没坐,就站在棋盘边上。
他低着头,一双沉寂的眼睛在棋盘上扫过。袖子里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着,像是在飞快地推演着什么。
一遍。
又一遍。
时间一点点流走,周围宾客的窃窃私语声大起来,都觉得这孩子是被吓傻。顾飞扬的嘴角已经不耐烦地撇开。
就在这时,王崇抬起头,冰冷的视线扫过顾飞扬,让后者心里莫名一突。
他伸出手,小小的手指捏起一枚白子。
“啪。”
棋子落下。
落子的位置让所有人都看不懂。那是一步废棋,不仅没收紧包围圈,反而像自己堵了自己的气眼。
顾飞扬直接愣住,随即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小东西,你这......”
他嘲讽的话还没说完,王崇又捏起第二枚白子。
“啪。”
这一子,落在棋盘的角落,跟中间那片厮杀之地八竿子打不着。
人群里响起一阵压不住的议论,安王捻着胡子,毫不掩饰地摇头,脸上明晃晃写着“果然不行”四个大字。
【完了完了,这孩子是不是太紧张,下蒙了?这都什么跟什么啊?】
沈曼曼急得手心全是汗,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替他下。
只有蔺宸,还稳稳坐着,甚至端起酒杯,又浅浅呷了一口。
他看着那两步荒唐的棋,眼神里反而透出一丝玩味。
王崇落下第二子,又捏起了第三枚白子。
“啪!”
这一子,落下的声音清脆又决绝。
它正好落在第一步废棋和第二步闲棋的连接点上。
就在这一瞬间,整个棋盘的局势,活了。
那两步看似荒谬的棋,像是两颗沉睡的种子,被这第三子瞬间激活。
原本被围困的黑子,竟然借着白子自己布下的这两处“破绽”,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,反过来将顾飞扬那条围杀的白子大龙,拦腰斩断。
死局,盘活了。
被围剿者,成了围剿者。
只用三步。
顾飞扬脸上的笑容僵住,他冲到棋盘前,眼睛瞪得像铜铃,死死盯着那条被反杀的大龙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满座皆惊。
所有人都站起来,伸长脖子看着那副棋盘,园子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。
安王的胡子被他自己薅下来好几根,他却一点没感觉到。
王崇做完这一切,连看都没再看顾飞扬一眼,放下棋盒,转身就走。
他走回沈曼曼身边,重新牵住她的衣角,垂下头,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瘦弱男孩,好像刚才那个在棋盘上搅动风云、三步屠龙的人,根本不是他。
【卧槽......】
沈曼曼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刷屏。
【这他妈是战神?这是棋圣吧!扮猪吃老虎啊我的儿!】
宴席的气氛变得极其古怪。
没人再敢小瞧那个沉默的孩子,但这份震惊很快就被另一种更隐晦的嫉妒和审视取代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温婉的声音打破僵局。
坐在安王身侧的宁王妃,先是柔声对自己身边一个叫月儿的少女开口:“月儿,你父亲是太医院院使,你自小耳濡目染,见识不凡。本宫瞧着那盆‘金丝墨菊’开得奇特,你来给大伙儿讲讲,它有什么门道?”
夸完自己的侄女,宁王妃才用一种“提携”的姿态,将视线转向王婧。
“王婧是吧?你也过来听听,长长见识。小孩子家家的,免得以后在宫里连花草都认不全,冲撞了贵人还不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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