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冬腊月,他将神志不清的她从冰水中拉起时,原以为掌中是一具即将昏迷的柔弱躯体。万不料,在玉佩撞上石块的刹那,他竟瞥见她陡然睁大的眼中,闪过一丝为玉佩而生的惋惜!
那眼神快如瞬息,却被他牢牢记住。
事后想起,他常失笑。
这姑娘得是何等被娇养、被呵护、不识愁滋味,方能炼就她这浑金璞玉般的赤子之心,于生死关头,竟仍会惋惜一件身外之物。
后来,他才豁然彻悟。轻烟楼外,那位初见的“陆姑娘”瞧见他腰间玉佩时,眼中那转瞬即逝的惊讶、惋惜与惊喜——
陆青就是换了具身子,也还是那个冰水中为玉佩惋惜的姑娘!
所以,送春宴上,他面对沈寒只觉得陌生,而陆青的眼神,却莫名地触动了他记忆中那片模糊的光影。
他真正铭记的,是那个寒冬之夜,从水中救起的姑娘脸上,那双湿漉漉的、却亮得仿佛能灼心的眸子。
“傅鸣,”陆青见他盯着糕点出神,“你尝尝看呀,”她说着,自己咬了一小口,笑得甜甜,“真的不甜,只有满口荷香。”
傅鸣回神,冲她笑了笑,从善如流地尝了一口,“嗯,清香适口,难怪你总爱往沈园跑。”
他咽下糕点,目光掠过眼前笑吟吟的二人,轻笑着摇了摇头:“说来有趣,往日我夜行,皆是沉寂无声。今日有二位同行,倒不似去应对险事,反像是结伴夜游一般。”
沈寒笑吟吟地看了眼陆青,“原有几分紧张,不过陆青一来,只怕想沉闷也难了。”
陆青摇着脑袋笑,手里的荷花酥,掉了一块在衣襟上。
傅鸣抽出帕子递给她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全身,这才猛地注意到——陆青今日,竟穿着一身夜行衣。
他不由得愣了一瞬。
方才角门灯光昏暗,他竟未曾察觉。“陆青,你这身衣服...”
看起来好眼熟,这款式,这领口,这针脚...
陆青顺着他的目光低头,扯了扯过长的衣摆,“无咎找来的,”她略带嫌弃地甩了甩空荡荡的袖管,“大这么多,还是扶桑勉强改的。而且这衣服黑黢黢的好丑,活像只乌鸦。”
傅鸣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,神色复杂。
如果他没看错,这分明还是他年少时穿不下,才搁置了的那一身。
竟被陆青嫌弃了...
这夜行衣不做得黑黢黢的,难道还绣上金线,好叫人老远就瞧见么。
然而傅鸣也不敢说实话。
尤其是在陆青明确嫌弃“这衣服太丑”之后。
他摸了摸鼻子,移开视线,含糊道:“...下回,我给你找件合身...又好看的。”
陆青转眸,见沈寒一身玄色劲装,似是男装改的,显得格外利落,好奇问:“沈寒,你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?倒很合身。”
沈寒轻轻抚过衣襟,“是溪雪替我改的。”她抬起头,眼中闪着俏皮的光,压低声音对陆青说,“她嘟囔过,说从前姑娘总把刺绣活儿推给她,才阴差阳错地练就了她一双巧手。”
这好像...是在说她从前躲懒的往事呢。
陆青若有所思的颔首,唇角浅浅漾开一抹笑。
傅鸣侧身撩开车帘向外一望,“快到了。”
他撂下帘子,神色凝重地看向车内二人:“你们混在我的人里,只许静观,不可妄动,更不得露面。”目光最终锁在陆青脸上,语调刻意放缓,“切记,陆青。成国公不知你今夜前来。”
“明白。”二人坐直身子,齐声应下。
夜风卷入,带来一丝初秋的寒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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