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沐阳的脚掌落在长廊地砖上的瞬间，两侧浮雕齐齐震颤。那些无面修士本已转首，此刻眼眶空洞处竟泛起微光，如沉眠初醒。他未停步，右手紧握剑柄，裂纹边缘渗出的血渍早已干结，只余一道暗红痕迹蜿蜒至掌心。
李欣烨呼吸一滞，指尖下意识抚上眉心。她感到一股低频波动自壁画深处渗出，不入耳，却直抵识海，像无数细针轻刺神魂。黄文杰咬牙撑剑，断臂处的焦黑裂口忽然抽搐，一滴黑血自袖口滑落，在青岩地面上缓缓蠕动，朝最近的一幅浮雕爬去。
“别碰墙。”王沐阳低声提醒，从怀中取出桃花秘籍残页。纸面温热，边缘符线如活物般微微起伏，与石门上的纹路遥相呼应。他将残页贴于左掌，闭目凝神，依秘籍中“心镜映真”之法，以意念构筑屏障。
李欣烨会意，双目微阖，运转云裳门“听意诀”。她不再试图解读壁画文字，而是将感知转为聆听——如同在暴雨中捕捉雷声的间隙。杂音如潮水般涌来：战鼓轰鸣、骨骼碎裂、远古嘶吼交织成一片混沌，但其中有一段旋律反复回荡，频率稳定，似某种封印咒文的残响。
王沐阳察觉她额角渗汗，立即以剑尖点地，划出三道灵纹，构成简易静心阵。三人盘坐其中，灵力微弱相连，形成共振回路。残页置于中央，符线光芒渐盛，竟与壁画波动频率趋同。
“成了。”李欣烨轻声道，声音微颤。
她捕捉到了一句完整的古语，从壁画深处缓缓浮现：“印非赐力，乃锁天渊；面去者，惧其识真。”
王沐阳睁眼，瞳孔微缩。这句话如刀刻入脑海——符印不是力量之源，而是封印深渊的钥匙；那些被抹去面容的修士，并非无名之辈，而是因知晓真相而被刻意抹除身份的存在。
黄文杰猛然抬头：“你说什么？封印？可我们一路追寻的机缘，难道是假的？”
“不是假。”王沐阳盯着残页，“是被扭曲了。”
他回想起桃花林中仙子低语，那时以为是勉励，如今看来，或许正是对这场宏大遮蔽的警示。他取出残页，缓缓贴近石门上的符印。两者接触刹那，纹路严丝合缝，青光自接缝处炸开，一道星图投影浮现半空。
九座小殿环绕主殿，如星辰拱月。但王沐阳目光一凝——主殿所在位置并非星图中心，反而偏居一角，其下标注一串古篆，残缺不全，仅能辨出“囚”“禁”二字。
李欣烨凝视星图，忽然道：“主殿不在中心，却被九殿环绕……它不是主宰，是牢笼。”
王沐阳点头：“宫殿不是赐予力量的源头，而是看守封印的据点。符印的作用，是开启或加固封印。”
黄文杰冷笑：“那你告诉我，谁在封印？谁又被封印？”
无人回答。
长廊深处，另一幅壁画悄然亮起。画面中，无数无面修士列阵于崩塌的天穹之下，手中兵器断裂，脚下大地裂开深渊，黑雾翻涌。一名修士立于阵前，掌心裂开，流出黑血——那血滴形态，与黄文杰断臂处渗出的黑血几乎一致。
王沐阳猛然转头，看向黄文杰。
后者正捂住左肩，脸色发青。那滴黑血已爬至浮雕基座，悄然渗入石缝。而浮雕表面，竟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符文，形似锁链，缠绕修士脖颈。
“你的伤……”李欣烨皱眉，“是不是从被魔修擒住就开始了？”
黄文杰喘息道：“那畜生用黑气钻进我经脉，我以为只是毒……”
王沐阳沉声：“不是毒。是污染。他的力量，与壁画中的黑雾同源。”
李欣烨突然抬手按住太阳穴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。她却笑了：“我又听见了……更清晰了。”
王沐阳扶住她肩膀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那段回声……还有后半句。”她声音虚弱，却字字清晰，“‘面去者，惧其识真；识真者，必承其痛。’”
话音落下，她整个人一软，王沐阳及时将她扶住。她的体温异常升高，灵脉跳动频率竟与残页符线共鸣同步，仿佛体内某种沉睡的机制正在被唤醒。
王沐阳神色凝重。他想起之前在第417章里看到的光幕，那光幕中有一条被藤蔓状黑痕覆盖的符文通道——那黑痕，与魔修气息一致，也与黄文杰伤口中的黑血、壁画中的深渊黑雾如出一辙。
这一切，不是巧合。
他低头看向残页，符线光芒渐弱，星图投影随之消散。可就在光幕彻底熄灭的刹那，地面凹槽残留的一丝青光，悄然流向黄文杰脚下。
那滴黑血猛地颤动，如活物般收缩，随即沿着浮雕基座向上攀爬，直逼壁画中那名掌心裂开的无面修士。
王沐阳一把拽住黄文杰后领，将他拉开三步。黑血脱离接触，浮雕光芒瞬间黯淡。
“你的伤不能碰这些墙。”王沐阳沉声道，“魔修抓你，不是为了折磨，是为了种下这东西。它在引路。”
黄文杰脸色铁青：“你是说，我成了他们找到这里的钥匙？”
“不。”李欣烨勉强坐起，擦去嘴角血迹，“你是诱饵。真正的钥匙，是残页。”
王沐阳望向石门。符印纹路与残页完全契合，两者共鸣时释放的信息，远超寻常机缘。这扇门后，藏着的不是力量，是被层层掩盖的历史真相。
他缓缓起身，将残页收回怀中。纸面温度未退，符线仍在微微跳动，仿佛感应到门后的存在。
“我们得进去。”他说。
“你疯了？”黄文杰怒道，“刚才那句话你也听到了——‘识真者，必承其痛’！你不怕被抹去？”
“怕。”王沐阳看着石门，“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，让真相永远埋在黑暗里。”
李欣烨扶墙站起，目光坚定：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黄文杰沉默片刻，咬牙撑剑而立：“行，反正我这条命，早就是你们救回来的。”
王沐阳不再多言，伸手推向虚掩的石门。
门未开，残页却自行飞出，贴于符印之上。青光炸裂，符线如活蛇游走，整座长廊的壁画同时震颤。无数无面修士的眼眶中泛起微光，齐齐望向三人。
地面凹槽的青光骤然加速，直冲黄文杰脚底。他尚未反应，那滴黑血已腾空而起，化作细丝，缠向浮雕中掌心裂开的修士。
壁画中的修士猛然抬头，空洞的眼眶深处，浮现出一丝猩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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