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赤匪？”他重复了一句，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，“叫法不同罢了。
这世道，活不下去的人多了，总得有人站出来，替他们争一争活路。至于旗号嘛，管他打什么旗号，能让老百姓吃饱饭，少受欺负，那就是好旗号。”
他抬起头，迎上张浩云试探的目光，眼神清澈，却又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深邃：“老张，你读过书，应该明白一个道理：水能载舟，亦能覆舟。
谁能真正赢得民心，谁就能最终坐稳这天下。至于那些只顾着自己捞钱、不管百姓死活的家伙，不管他们现在看起来多么强大，最终都逃不过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命运。”
这番话，说得不偏不倚，既没有明确支持所谓的“赤匪”，也没有表示反对，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那种对底层民众的同情，以及对“得民心者得天下”这一朴素真理的认同，让张浩云的心又热了几分。
至少，他不反感。甚至，隐隐有些认同？
张浩云觉得，自己似乎挖到宝了。这个林楚生，不仅是个军事天才，思想上，也远比他这个年纪的人要成熟得多，而且，似乎天然地就站在了人民这一边。
“林排长说的是。”张浩云点了点头，压下心中的激动，决定暂时不再深入试探，以免引起对方的警觉。饭要一口一口吃，路要一步一步走。
先把关系处好，赢得他的信任，以后有的是机会。
“夜深了，林排长也早点休息吧。明天还要找新的落脚点。”张浩云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。
“嗯。”林楚生应了一声，看着张浩云找了个角落躺下，很快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。
洞穴再次陷入寂静，只有洞口警戒的士兵偶尔挪动身体发出的轻微声响。林楚生望着跳动的余烬，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张浩云刚才那点小心思，他岂会看不出来？
“赤匪”？呵呵，有点意思。看来这位张副连长，身份不简单啊。
不过，林楚生并不打算点破。多个朋友多条路，尤其是在这个时代，能和那帮“创业者”搭上线，绝对是利大于弊。
第二天清晨，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林间的薄雾，洒落在洞口时，林楚生一行人已经收拾妥当，准备出发。
经过一夜的休整，老兵们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，脸上重新焕发了悍勇之气。
尤其是想到即将去寻找新的根据地，摆脱黑虎寨那帮糟心玩意儿，更是个个摩拳擦掌，充满了期待。
张浩云也换上了一身相对干净的普通士兵服，将那身显眼的中尉军装仔细叠好收了起来。
他站在队伍里，虽然还有些不习惯，但眼神却比昨天坚定了许多。既然决定跟着林楚生干，他就放下了过去的身份和架子，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兵。
“排长，咱们往哪儿走？”王老根凑过来问道。他对这片黑虎山的地形相对熟悉一些。
林楚生拿出那张简陋的地图，这是他之前侦察时绘制的，虽然粗糙，但大致的方位和重要地标都有标注。
他指着地图上黑虎寨东北方向的一片区域：“往这边走。我前之前侦察的时候，发现那边有一片地势更复杂、更隐蔽的山谷，里面似乎还有水源和几处天然的溶洞，比黑虎寨那个喇叭口强多了。”
“哦？还有这种好地方？”王老根眼睛一亮，“那敢情好！离黑虎寨远不远？”
“不远不近，直线距离大概十几里山路，不过中间隔着几道山梁，地形复杂，易守难攻，而且不容易被发现。”林楚生解释道，“最关键的是，那地方不像黑虎寨那样只有一个进出口，万一被堵住，咱们还有其他的退路。”
“好！就去那儿！”二愣子瓮声瓮气地喊道，他对黑虎寨那个憋屈的地方早就呆够了。
“出发！”林楚生大手一挥，十四个人加上张浩云，一共十五人，组成一支精悍的小队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临时栖身的洞穴，朝着深山更隐秘处进发。
山路崎岖，杂草丛生，行军并不容易。但这些老兵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，这点困难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。
他们步伐矫健，配合默契，警戒、探路、掩护，一切都井然有序，丝毫看不出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溃兵队伍。
张浩云跟在队伍中间，默默观察着这一切。他越看越心惊，也越发佩服林楚生。
这支队伍的纪律性和战术素养，比起他之前带的那些所谓的中央军“精锐”，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尤其是林楚生，他并不像其他军官那样咋咋呼呼地发号施令，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眼神，一个手势，他手下的老兵就能心领神会，立刻做出反应。这种默契和信任，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建立起来的。
“老张，跟得上吗？”走在前面的二愣子回头憨笑着问了一句。
张浩云抹了把汗，喘了口气：“没…没问题。”心里却暗自苦笑，自己这身子骨，比起这些常年在山里钻的老兵油子，还是差了不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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