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将死寂的枯泉镇彻底吞没。白日里的喧嚣与绝望,此刻已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压抑。
镇长的石屋内,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,火苗不安地跳动着,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。
戴芙蓉将杨十三郎安置在一张铺着干草的简陋床榻上。他依旧昏迷不醒,脸色苍白如白纸,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。
戴芙蓉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被血污和尘土浸透的衣衫,露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,尤其是左臂,肿胀青紫,经脉受损严重,触目惊心。
她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,倒出几粒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丹药。这是她珍藏的保命灵药,此刻却毫不犹豫地全部用上。
戴芙蓉以自身柔和的水系法力,小心翼翼地化开药力,引导着温润的药效,缓缓渡入杨十三郎近乎枯竭的经脉,试图修复那些可怕的裂痕,滋养他受损的丹田气海。
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,戴芙蓉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脸色也愈发苍白。
她能清晰地感知到,杨十三郎的根基受损极重,非一朝一夕能够恢复,眼下能做的,只是勉强吊住他的性命,稳定住不断恶化的伤势。
窗外,万籁俱寂,但这寂静却让人心慌。
戴芙蓉的神识始终保持着警惕,如同无形的蛛网,笼罩着这间小小的石屋,感知着镇子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。
她不敢有丝毫松懈,白日里那丝若有若无的窥视感,以及老镇长等人眼中深藏的忧虑,都像一根根刺,提醒着她潜在的威胁。
油灯的光晕下,杨十三郎紧闭双眼,眉宇间似乎因药力的作用而略微舒展了一分。
戴芙蓉坐在榻边,静静守望着,眼神复杂。
这小小的石屋,仿佛成了惊涛骇浪中唯一暂可栖身的孤岛。
她知道,当黎明再次来临,等待他们的,将是更加莫测的前路。
夜色,还很长。
意识,如同沉溺在冰冷漆黑的深海,挣扎着向上浮起。杨十三郎的眼睫颤动了几下,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。
昏暗的光线刺入眼中,带来一阵模糊的眩晕感。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榻上,身上盖着粗糙却干净的布衾。
第一个清晰的感知,是痛。
无处不在的痛。
经脉如同被寸寸撕裂后又胡乱拼接起来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难以言喻的钝痛。
左臂更是传来钻心的灼痛与麻木,仿佛不再属于自己。
他尝试运转功法,丹田气海却如同干涸的河床,空空荡荡,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气流在艰难游走,带来更多的刺痛。
唐林昆艰难地转动脖颈,看到了守在榻边、正闭目调息的戴芙蓉。
她脸色疲惫,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倦意,显然是为了守护他耗尽了心神。
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——崩塌的深渊、狂暴的魔念、刺入晶碑的搏命一击、以及那几乎将神魂都冻结撕裂的反噬。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黑暗。
然而,就在这近乎绝望的内视中,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。
在那片狼藉的经脉废墟深处,尤其是在受损最严重的几处节点周围,萦绕着一缕极其微弱、却异常坚韧的暖意。
这暖意并非他自身残存的力量,它带着一种古老而温和的韵律,如同寒冬冻土下悄然孕育的生机,正以极其缓慢却不容置疑的速度,滋养着那些濒临彻底坏死的经络,维系着他最后一点生命之火。
——是那株仙藤……它最后的气息?
杨十三郎瞬间明白过来,闭上眼,感受着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生机在寂灭的躯壳中流淌。
沉重依旧,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,却悄然取代了最初的绝望。
……
石屋内,油灯如豆,将杨十三郎静坐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,微微晃动。
他双目微阖,呼吸细弱绵长,心神已沉入体内那片狼藉的“战场”。
他“看”向那缕维系生机的暖意源头——那点深植于经脉废墟中的翠绿灵种。
它如此微弱,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,却又如此坚韧,在死寂的灰烬中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。
心神与之触碰的刹那,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意念洪流,温和地将他包裹。
他“看”到了——并非具体的景象,而是一种意境的流转。
是那株地脉仙藤的一生。
他感受到它初生时的孱弱与喜悦,在灵泉滋养下,根系深扎地脉,枝叶舒展,遮天蔽日,汇聚八方灵气,福泽一方。
那是生命极致的“荣”,是蓬勃、丰茂、恩泽的盛景。
紧接着,画面陡转。
锁链加身,阵法逆转,地脉被强行抽离。
唐林昆感受到了那无法抗拒的抽取之力,如同生命被活活剥离的痛苦。
枝叶凋零,躯干枯萎,磅礴生机被转化为死寂的枯朽之气。
那是生命被强行推向的“枯”,是衰败、痛苦、绝望的深渊。
但在这极致的“枯”中,在这漫长的、被榨取、被折磨的岁月尽头,在那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,这仙藤并未完全沉沦于怨恨与死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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